假如伦敦爆炸发生在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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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赛尔

凯迪论坛·猫眼看人

2005年7月10日

七月七日，英国伦敦公交系统发生恐怖炸弹爆炸事件，短短数个小时内，从地铁到巴士，共有七处被炸；最新消息指出，已经有30人死亡，700多人受伤。根据警方初步推断，这些恐怖炸弹是精密计划下的延时引爆炸弹（亦即定时炸弹），威力较大；从世界有关权威媒体上的报道看，现场一片狼藉，其爆炸的当量可想而知。而意大利媒体也从有关伊斯兰恐怖组织网站上获得信息，某恐怖组织已经公开声明对此负责——不过，这个声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英国警方认可。

当时，伦敦正处在上班的高峰期，人来人往，交通繁忙。恐怖分子选择这样一个时间进行爆炸，从技术上评价，他们是高明的，效果是惊人的。加上英国举国正处在文化和政治的双重热潮中——6日，伦敦刚刚获得2012年夏季奥运会主办权，举国欢腾，作为首都的伦敦，彻夜的欢呼并没有随着晨光的到来而消散干净，沉浸在欢庆气氛中的伦敦市民和英国民众突然遭遇如此反差的巨大悲剧，其心理刺激程度可想而知；同时，7日恰好是G8＋5国际经济巨头国家首脑峰会开幕日，全世界的目光正集中在这里，无数的媒体记者早就做好了职业的准备，打开了摄像机，准备足了通讯设备，面对如此一场突发事件，完全可以想象该新闻被迅速完全地报道到全世界之畅通无阻盛况。在这个世界顶尖媒体记者编辑汇聚的场合，发生如此千载难逢的报道机遇，职业的敏感，会促使他们迅速、全面而深刻地对此事件进行全景式报道。我们已经从国外有关媒体上看到了此次报道的盛况：可以说，报道工作是非常成功的。

所有这一切，均表明了这样一个事实：恐怖组织对此进行了精心的、异常专业而周密的计划，他们熟知这个世界的政治、经济、文化情况，且较高明地利用了资本主义世界历经多年才发达到今天的各种物质条件，从而达到了草莽英雄们在深山老林做梦也见不到的巨大效果。其中，最成功的效果，就是这次恐怖炸弹袭击，所带来的强烈的震撼。歹徒们可能设想到，选择如此特殊的时间和场合，制造这起丧尽天良的对平民惨杀行动，或许杀不掉几个人，但是，其威慑力却能发挥到极限，政治效果极其巨大；比起来他们精心制造的几颗炸弹，其成本效益比，真是无法计算了——他们收获颇丰，事实上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起码说，就是当时巨大的爆炸声，也足够强悍，足以震撼现场的人们；而且，是连续七处此种爆炸，仿佛整个伦敦瞬间成了被恐怖炸弹袭击的海洋，已经难寻安全的栖身之所。

让我们展开想象，真实地感受一下这场恐怖爆炸的实际：昨夜，我们还在欢庆奥运会主办权的获得，和朋友们狂欢了大半夜，早晨醒来意犹未尽，便要踏着晨光，穿越繁忙的伦敦闹市，随着同样兴奋的人群挤入巴士，钻进地铁，并聆听着G8会议正在紧锣密鼓进行的消息。这个世界最牛的政治家们都汇聚在了这里，他们虚伪的微笑，让伦敦市民从心底里散发出些微的善意嘲讽。紧接着，突如其来的爆炸发出强大的声波，震蒙了不知其然的大家。随后，坚固的钢铁混凝土地铁设施被摧毁，灯火通明的地铁陷入黑暗，火光熊熊，你被瞬间混乱的人群推倒，突然看到了倒在身边的残破的尸体，而他或她，或许就是刚才还在和你说话的朋友或亲人……

这是怎样的一场劫难，我们身处遥远的东方，该如何感受他们的恐惧呢？反正，我在东方卫视转播的直播画面中，被震惊得半天没有合上嘴巴；我的直觉告诉我，伦敦就是发生一场公众歇斯底里的混乱，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个突如其来的反差，给人的刺激强度太大了。而且，在我看来，恐怖分子要的结果正是这种震撼效果和政治广告效果，并不是要多杀几个伦敦市民；而我们也看到了这场恐怖行动的结果，真的说，这批狂徒做得不错：单单从军事和技术上来说，我要给他们打一个高分。

可是，接下来的实际情况恐怕会让这些暴徒大失所望：伦敦并没有发生骚乱，即使处于大批警力被调往鹰谷保卫G8会议，事实上处于罕见的警力严重不足的条件下。伦敦市民们擦干了血迹，搀扶着受伤的同伴，保护着弱小的妇女和儿童，秩序井然地走出爆炸危险区，然后步行行走在伦敦的街头。

于是，这个绝对类似于美国911爆炸之后的景象，再一次震撼了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国人的心：如此恐怖的事件就发生在眼前，在事实还难以被彻底了解的情况下，这些跟我们中国人一样血肉的英国人，为什么还没有情绪失控呢？他们沉稳镇定的气质，靠什么培养出来的？

于是，在中国互联网上，享有理性声誉的有关论坛上，我们就看到了许多此类文章：不少怀着忧思的知识分子，对伦敦市民的震惊表现而发出由衷的赞叹，并由此反思我们自己的民族气质。这些，在猫眼上还在不断进行着。

于是，就有了题目上的假设：假如这场爆炸发生在中国，我们会怎样表现呢？

先让我们回顾一下有关突发事件的真实情况吧。数年前，北京、石家庄等地发生了此类恐怖爆炸事件，根据对北京那场爆炸的报道，我们得知，现场其实已经陷入了较为混乱的局面，虽然我们知道，那次爆炸的炸弹威力小得可怜。而在石家庄的那场爆炸，则具有了一点对比性，后来被鉴定为精神病的暴徒，在短短时间内连续在四处引爆了炸弹，其中对某棉厂宿舍楼的爆炸，导致了整座楼房的倒塌，伤亡巨大。根据后来的报道情况得知，那场恐怖行为造成了诸多的社会问题，民众情绪涌动，好多人不敢回家，各种谣言四处传播，人心惶惶，社会秩序一度面临严峻的局面。

如果说石家庄爆炸案发生在深夜、还没有造成很大的社会问题的话，那么，让我们来看看我们国内发生的多起因拥挤造成多人被挤死踩死的悲剧，并从中反思我们的民众素质出了什么问题。多年前，江南某城市元宵节因为人多，而发生严重拥挤事件，数十人被踩踏身亡，伤者甚众，多数是妇女儿童和老人；不久前，内蒙古某地中学走廊发生拥挤踩踏事件，多名学生被踩踏身亡。其实，关于此类事件的报道颇多，它们内容雷同，结局雷同，效果也雷同：作为一名中国人，我并没有看到有多少人觉得发生此种严重公众秩序混乱导致惨重结果会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对比于当年美国911恐怖袭击民众秩序井然地离开危险区域和这次伦敦连环爆炸情况，我们究竟该说些什么呢？

假如伦敦爆炸案发生在中国，我相信，至少会立即带来社会秩序的混乱，疯狂逃生的人群在拥挤的地铁里发生踩踏事件恐怕在所难免；最可怕的结果，很可能是被踩踏致死的人数恐怕要比被炸死的人数多得多。我相信，各种流言一定是满天飞，伴随着现场民众的令人恐怖的歇斯底里大爆发，会跟我们的主流媒体一片“领导非常重视、救灾有条不紊、群众情绪稳定、社会秩序井然”鬼也不相信的屁话报道相映成趣，制造出一幅中国式的两个场景：一幅是张文康场景，“这里一切是安全的，秩序井然的，没有什么让人担心的”；而另一幅是民间场景，流言满天飞，事实和谎言泥沙俱下。你处在这样双重的谎言（张文康式官方谎言和民间小道消息满天飞）中，由心底里产生了那种末日感，会让无助的你歇斯底里，从而发狂。

生存在这样的国度里，生命的安全有时候会变成一场赌博。长期被蔑视而导致的麻木，官样文章的高高在上和冷漠，造成了人们的世界形成双重性，一幅是媒体中的世界：它是和谐的，美好的，莺歌燕舞的，仿佛是人间天堂，连人权都比美国好五倍；一幅是现实中的场景：就是三个人买票，也会拥挤不堪，唯恐自己被那高高在上的冷冰冰的管理者们平白地夺去本该的权利却告状无门，而流于无奈的失落，只能自怨自艾。

如此生存了数千年的中国人，就这么一代代地草木般的活着，世界不是自己的，而是那些帝王将相等牛人们的。自己不动手，没有人会帮你，更不要指望那些拿着你的纳税钱的管理者们为你做点什么。于是，就有人失常地把中国人这种独特的草民心理蔑称为“灾民心理”。说这话的朋友并不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哪个民族能像中国人这样最不像灾民的了。这是因为，自古以来，中国人就守土如命，拒绝迁徙，纵使大难临头，也难以放弃那点贫瘠的土地的。

但他们为何还要如此慌慌张张呢？无他，处于谎言和欺骗的环境里，没有什么可指望的正义力量，也就只能信命地靠自己挣扎而活命，正是中国人千古以来形成的世界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这，正是在这个古老土地上摸爬滚打了数千年的农耕专制制度所造成的必然结局：一盘散沙，形同草木而一文不值，在权贵的眼里，每个个体不过是个符号罢了，根本找不到自我的存在。

阿赛尔，凯迪论坛·猫眼看人，2005年7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