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者 有希望
稿源：南方都市报 日期:[ 2007年12月20日 ] 版次:[ AA02 ] 版名:[ 社论 ]


　　最重要的两桩年度事件，昨天都有令人耳目一新的进展。


　　国家林业局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已于12月9日要求陕西省林业厅委托国家专业鉴定机构，对周正龙所拍摄的华南虎照片等原始材料依法进行鉴定，并如实公布鉴定结果。本来以“不了了之”落幕的华南虎照事件，到底还是有了续集，没有荒唐到指鹿为马的境地。此事未完，陕西省林业厅如何应对国家林业局的“要求”，我们还要等待后续，公众与媒体持续的目光，不厌倦的追问，仍然是推进事态的主要压力。


　　厦门PX项目在14日结束了为期十天的公众参与阶段，前天，针对坊间盛传PX将迁址漳州的消息，福建省政府表示，项目仍在论证审议中。昨天，《人民日报》在重要版面刊登长文称：近日举行的PX项目环境影响评价座谈会上，市民代表八成以上投下反对票，各方专家意见倾向一致：在海西地区择地迁建，是一个上上之选。《人民日报》与福建省政府发言人一致肯定厦门市政府尊重民意、启动公众参与程序的做法，其中已经包含了高层明显的倾向与暗示。


　　这两件事即将会合的结局，让人感到鼓舞。


　　网络打虎证明，在网络和传统媒体共同搭建的平台上，一种汇聚民意民智民力的渠道已经形成；后来上演的“全民审判”证明，原子化的个人已经有办法自发组成一个言论与立场的“集体”，在这个集体里，公众获得了自己寻找答案、作出判断的自信，同时也找到了一种新的发言方式代言这个“集体”。更进一步，在厦门市民就PX项目所展开的行动中，我们看到，这个新的集体组织，已经能够有效地将维权情绪和行动欲望集合起来，不论是六一街头的文明散步，还是年底座谈会上的理性论争，都证明了这个事件所激发出来的临时“组织”，已经具有了统一行动的能力。一个言论的集体合声难以回避，而一个行动的集体合力难以抗拒。


　　已经有观察者迫不及待地开始欢呼网民的胜利、市民的胜利、公众舆论的胜利、公众行动的胜利。其实这胜利二字只是一种情绪表达，因为在厦门PX事件中，没有失败方。5月底果断宣布项目暂停，6月初面对市民“散步”没有强行阻止，12月初将最新环评报告公之于众，12月中以公开、透明的方式召开公众参与座谈会―――厦门政府的这一系列举动，其中表达出的对民意的尊重，几乎可以用令人惊喜来形容。与之相对应的，是厦门市民在反对PX项目的同时，表现出了对政府的信任。在信任的基础上提出质疑，就是在接受现实的基础上要求改善现实，这就是改良的态度，是在目前形势下最称得上理性的态度。我们在厦门市民身上看到这种态度自然流露，人们对情绪的克制、对技术的耐心，在维护集体理性时所表现的自觉自律，都令人印象深刻、喜出望外。


　　厦门就PX项目展开的互动，为中国社会提供了一个指向未来的范例。在这个标本中，网络及信息的自由传播、公民理性和政府理性，是关键的三个要素。如果这三个要素都可以复制，那么厦门PX事件的全赢结局便可以复制。华南虎照事件还有更早的最牛钉子户事件都证明，在中国，网络已经与社会现实大面积对接，网络的自由言论正在以非常严肃的姿态参与现实社会、公共事务―――在网络中成熟的力量绝非厦门所独有。同样地，在华南虎照事件中，网民也表现出了据理力争的态度、科学严谨的作风，根据这个覆盖面更广的旁例，我们可以推断，中国民众在参与公共事务之时，已经能够自觉地克服情绪化的表达和发泄式的行动―――市民理性大约也可以复制，至少可以提倡。


　　综合华南虎照和厦门PX事件，我们可以做一个乐观的结论：中国人作为个体的公民理性正在形成，他们已经为参与公共事务作好了准备；而以网络传播和动员为基础的公民组织形态也正在形成，这种组织形式虽然有被动、临时的缺点，却也有随时启动、灵活简省的优势，更为重要的是，这种组织形态适合中国当下的社会环境，具有长期存在的能力和不断生长的潜力。简而言之，一个能够参与公共事务、可以集体发言集体行动的真正的“公众”正在逐步明晰并且趋于强大。这个公众所渴望、所期盼、所需要的，就是一个让他们参与公共事务的通道。在厦门PX事件中，理性的政府提供了这个通道，于是立即出现了皆大欢喜的局面。我们希望这个通道不是临时的、是可以复制的，而是各地政府乐于学习效仿的。我们希望公众参与公共事务和政府决策的途径，能够通过制度设计稳定下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缺这一环。


　　对比华南虎照事件一度引起的普遍悲观，现在是倍感振奋的时刻。这振奋不是因为政府终于回应了民意，而是因为重新确信了积极行动的力量。不要说言论无力，其实言论本身就是行动。面对欺骗公众的假话，人们用真话来行动；面对危害市民的项目，人们还是用坚定的自我表达来行动。公民社会行动起来表达自我，政府行动起来照应民意，其结果即是，中国行动起来面对问题解决问题。各方行动、局势变动，变动中总有机会、总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