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速度哪里去了？
为何变慢？谁在变懒？深圳再提速时不我待
类别:其他新闻 浏览量:25 版次:SA25 版名:深圳读本 封面 稿源:南方都市报 2010-12-15
作者:刘勇 高贵彬

1984年4月30日，深圳国贸大厦主楼封顶，比预计的工期整整提前了一个月。工程师罗君东回忆，主楼开建后，先是7天建一层，后来速度提升到5天、4天一层。从第30层开始，持续以3天一层的速度盖楼，当时香港的最快速度是5天一层，美国的最高速度是4天一层。国贸的建设过程经报道后，成为深圳城市建设的一个典型被广为宣传。从此，“深圳速度”、“三天一层楼”成为特区早年的代名词。

实际上，那一年，更让全国震惊的深圳速度来自深圳大学。深圳市用7个月的时间，完成了深圳大学68000平方米的建设，让全国为之一震。正式筹建已经三年多，校长朱清时上任已经一年多，但目前南方科技大学仍未正式获得教育部“招生许可证”，未能开班授课，而且首期校园建设也未完成。

丢掉这种速度的不仅仅是高校建设，进入21世纪的深圳，虽然保持着年均两位数的经济增长，但面临着苏州和天津的紧追不舍，而前面的上海北京广州却渐行渐远。2010年前三季度，深圳G DP总量再度被苏州超过，全国第四的位置不保；政府效率也被市民诟病，深圳新闻网网友“hutu1”网络直播自己的投诉举报70多天无人回复；交通建设方面的深圳速度则被网友戏剧性地添加了两个字———“深圳蜗牛速度”，以地铁为例，深圳地铁从2000年到2004年仅建成通车21.866公里，而临近的广州则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建成通车4条线全长140多公里。

在不觉察间，深圳人排队不再是为了争抢第一只股票，不再是为了实现“深圳梦”，而是深圳人上银行排队，上学校排队，上医院排队，上公交排队……堵城，不只是在说交通。

现在的深圳人变懒了，深圳丧失的不是绝对的经济数据，而是精神面貌。 ——— 刘对见

深圳速度

慢在精神面貌

“现在的深圳人变懒了。”深圳市民俗摄影协会会长、1981年就来深圳的刘对见是深圳速度的亲历者，他当年是建设深圳的百万工程兵之一，他认为深圳丧失的不是绝对的经济数据，而是精神面貌。

“那时候的人每天有使不完的劲，晚上加班也从不计较收入，更没奖金提成的概念，我们修文锦路的时候，闲下来的时候，人还会主动找活干。”

刘对见很难理解，现在修建一条深惠路，能拖上个三四年，“几百万人住在那个片区啊？要是让我们当年那批工程兵干，绝对不会这样。”提起当年的建设速度，刘对见的语气中充满着自豪：“我回家探亲20天，再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自己的营地在哪了，不是因为营地搬家了，而是建设得太快，道路改变太多。”

国贸大厦工程现场总指挥、原深圳市副市长李传芳这样描述当年创造“深圳速度”这一名词时人的状态———“无论是市长梁湘，还是普通的工人，那时候大家的精神状态真是好，可以这么讲，没有一个人是晚上不在工作岗位上的，如果晚上12点以前不在工地上，梁湘同志都会骂。有一天晚上10点，他打电话给我，问你在哪里啊，有没有到现场去啊，晚上在家干什么？当时所有人的心态是如履薄冰，生怕干不好。偶尔周末休息半天，都有点惭愧。 ”

李传芳说，那是一种兴奋，做的都是前人没做过的，都是开创性的。想到国内都是学我们，都沿着我们的路子走，我们是样板，所有的人都很自觉，也很努力。

刘对见说，自己可以理解这种懒惰，那是躺在物质基础上的懒惰，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会无所畏惧地去开拓，当你拥有了一定的财富，人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

深圳的原住民就是这种心态最好的注解。木棉湾社区(村)的老师曾文达说，刚改革开放的时候，村里的人很忙碌，办电子厂、办家具厂，村领导还从上海请来工程师，在1988年就办起来饮用纯净水厂，村里的村民都到厂里上班，创造财富的同时也在提升自己的能力。可是到了上世纪90年代后期，随着越来越多的外来人口来到深圳，布吉片区越来越城市化，当村民们发现只要扩建自己的房子，靠收租就可以致富的时候，关心村办企业的人少了，电子厂倒了，家具厂倒了，饮用水厂卖了。喝茶，吃饭，打麻将……当这些成为很多木棉湾村民生活的主要内容后，曾文达很担心：“现在很多人过得很舒适，每年万元分红加上房租，吃喝温饱尚可，但是我看不到明天。”

一份公文从8楼送到7楼却经过了一周的时间，这样的事情可能没有违反部门运转工作的规定，但是却暴露出政府在提高效率方面的缝隙。 ——— 张备

深圳速度慢在政府效率(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变懒”的不仅仅是原住民这个群体。

2009年9月，是广东省委书记汪洋承诺广东各地解决代课教师问题的“一年之约”。9月10日省政府的新闻发布会上，副省长宋海点名批评深圳代课教师问题工作推进力度不够，成效不够明显。省教育厅要求，2009年深圳需要解决好代课教师与公办教师同工同酬，然后由各个地市制定出合理的编制计划，但是深圳当时公布的方案中，代课教师薪资提高30%，同工同酬的目标仍有距离。

类似的政府效率拖沓情况还出现在安托山住房问题上。广东省人民政府明确提出：从2000年1月1日起，全省一律停止按现行房改政策出售和出租公有住房。企业也要参照执行。但是深圳在2003年出台政策，要为2002年12月31日前符合购买全成本微利房条件但未购房职工分房，由政府规划建设一定数量的经济适用房，出售给这部分职工。但是此后这部分住房的规格却是90平方米—140平方米，远超经济适用房标准。

安托山侨香村和深云村的开工建设分别在2005年12月27日和2007年11月，具体的分配和处理，迟迟未见公布。曾经有官员表示2008年可以入住，如今房子建好却空置两年，成了烫手的山芋，到底分给谁，以什么价格和标准分，政府迟迟推延不决，越拖延问题也就越复杂，因为在等待的过程中，深圳的房价迅速增长。价格高了，等房的人抱怨。价格低了，没房的人喊不公。

普通市民对办证的效率更有共鸣。根据深圳市政府统计资料，2009年末常住人口891.23万人，其中户籍人口241.45万。一个明显的例子是，居住在宝安龙岗的劳务工，很多没有办理深圳居住证，原因之一就是办证效率太低。深圳新闻网上有网友发帖说，他曾经为了办居住证先后跑了4趟，最终无奈放弃。反复奔波的原因，第一次被要求到指定地点照相，必须提供数码回执。第二次是因为要房东提供居住证明。第三次是要工作单位开证明，最关键的是窗口工作人员不把所有事情一次交代清楚，反复来回，这名网友自称在“一气之下干脆不办了”。

张备2009年担任龙岗区区长时和网友对话坦言，一份公文从8楼送到7楼却经过了一周的时间，这样的事情可能没有违反部门运转工作的规定，但是却暴露出政府在提高效率方面的缝隙。比如说决策方面的缝隙，一些该由部门决策、该由部门协调的事情往上推；比如说审批方面的缝隙，部门与部门之间审批链条过程冗长；比如说职能方面的缝隙，有的职能交叉，有的职能缺失，有的职能重叠，让企业和老百姓无所适从；比如说服务方面的缝隙，每个部门一个“山头”，老百姓得到的服务是碎片化的。

龙岗区建筑工务局的一位负责人某次在饭桌上谈起深圳速度时也颇为无奈。他表示即使是政府部门担任的道路建设工程，他们也得跑多个“山头”，盖上几十个公章，道路才能开工，该负责人表示：“立项审批盖章的时间可能比正常建设的时间还要长。”

一个城市如果因为缺少了政策和区位优势，发展就没有以前快的话，那么至少反映出这个城市脆弱的一面。深圳有今天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努力，关键是不丢掉这份努力。 ——— 赵晓

特区不特(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不是慢的理由

很多人把深圳速度走下“神坛”的主要原因，归结为是经济特区慢慢不“特”了。从深圳、珠海、汕头、厦门、海南设立经济特区，到开发开放上海浦东和天津滨海新区，再到2007年新批准的成渝“城乡统筹综合配套改革实验区”和武汉、长沙“两型社会”综改区，以及2008年新批的广西北部湾新区，今年4月，在东北老工业基地沈阳又新辟了“国家新型工业化综合配套改革实验区”，相隔一月，获得特殊扶持政策的“中国-喀什经济特区”宣告新生。由此，中国的“特区”布局，已经从南至北，由东至西，由经济改革向社会综合改革全面、梯度展开，而不仅是30年前的五个老特区。

“深圳被抛弃”的理论在21世纪的前五年，对深圳人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但是曾在国家经贸委任职的北京科技大学教授、经济学家赵晓说，“深圳被抛弃”是个伪命题，国家不可能抛弃谁，与其说“深圳速度”不行了，不如说别人更牛了，深圳从小渔村发展到今天，有国家政策的倾斜，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同时，深圳也得到了超额的回报，过去国家给你的蛋糕，不可能一直给深圳一个城市。

“一个城市如果因为缺少了政策和区位优势，发展就没有以前快的话，那么至少反映出这个城市脆弱的一面。”赵晓还是看好深圳速度的未来，“深圳有今天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努力，关键是不丢掉这份努力。”

“30年前的深圳是一块荒地，来深圳的人都是小牛犊，初生牛犊不怕虎，深圳人敢闯敢试敢干。城市是人的聚集体，城市精神是人的精神集中反映。那时候的深圳，不怕失败敢于失败，那时候的深圳人，敢领一时风气之先，也总是能领一时风气之先。30岁的深圳多少有点怕风险，有点守成，有点慎行。”深圳特区30岁生日的时候，人民网强国论坛上，网民“绝代双娇”提出自己的看法。

李传芳说，“深圳特不特关键还要靠自己，现在条件肯定不是过去那种，所站高度和起点高多了，但不能忘了，这是特区。现在可能有些干部，有点无所事事，就是维持，反正现在有这么高的产值和利润，还需要什么创新。但深圳要做好，不能光是口头说一说，做的时候却安于现状，这就不行！”

深圳市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乐正觉得，直到今天，深圳至少还有四个方面的特是没有改变的：首先，与众不同的特区立法权，这种安排，赋予了深圳改革的试错权，开放的优先权，可以让深圳最早学习试验世界各种先进的发展模式；其次，特殊的区位优势，深圳毗邻香港，有一个近在咫尺的市场经济和国际化运作的天然老师；第三是人口优势，深圳是中国少有的外来人口多于本土人口的城市，人口结构倒挂，既是问题，更是优势，深圳聚集了一批受到高等教育的人才，此外还有一批来自各省市的青年劳务工，“上优下廉”的青年人的聚集，可能就是深圳经济竞争力的未来；四是特殊的城市精神。深圳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市场意识和强烈的创新意识，因为深圳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再创深圳速度、深圳模式，希望老百姓能多点实惠，让市民有更多的幸福感，不会为了几平方米蜗居而背负巨债，不会担心得个大病看出天价医药费，不会每天挤两小时公交才到单位。 ——— 老工程兵


再创速度

需要含金量

今年2月，在面对天津每年16%的经济增长时，深圳第10位市委书记王荣第一次提出再创深圳速度———深圳速度已不属于深圳所独有，深圳要想在新一轮发展中继续引领前进，必须对深圳速度进行再提速。博士王荣的主攻方向之一是发展经济学的理论和政策，他提出的再创深圳速度显然不仅仅是对G D P的要求，王荣在深圳的多次会议上也提出，“发展”的概念不仅指经济增长，更包含了社会的变革和协调前进。

再创深圳速度，对于在经济上首先就是转变经济增长方式。9月4日—6日，国家主席胡锦涛在深圳进行考察工作，重点考察的就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提高自主创新能力方面有作为的机构———腾讯、中国科学院深圳先进技术研究院和广东核电集团大亚湾核电基地。

胡锦涛离开深圳后一个来月，深圳市委常委会议就讨论并原则通过了《深圳市委市政府关于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决定》，深圳市市长许勤的总结是，要在过去创造“深圳速度”的基础上，创造“深圳质量”，“深圳质量”既涵盖经济发展，也要包括社会建设等各领域，向改革的深水区进发，在经济体制改革、社会体制改革、行政管理体制改革和教育、文化等领域的改革上再闯出一条新路。

无论是再创“深圳速度”，还是“深圳质量”，并不仅是国家对深圳的要求，也是这座城市的内在需求。早在五年前，时任深圳市委书记的李鸿忠就提出，深圳经济发展已经“难以为继”，土地、空间有限，剩余可开发用地仅200多平方公里，按照传统的速度模式难以为继；能源、水资源难以为继；按照速度模式，实现万亿元G D P需要更多的劳动力投入，而深圳已经是全国人口密度最高的城市，人口容量难以为继；环境容量已严重透支，7条河流全部遭到污染，环境承载力难以为继。

再创“深圳速度”“深圳模式”，乐正总结是7个关键词：创新、转型、和谐、国际、法制、知识和低碳。对于刘对见这样的老工程兵说，他只希望老百姓能多点实惠，深圳人不应该仅仅是资本的天堂，也要让市民有更多的幸福感，不会为了几平方米蜗居而背负巨债，不会担心得个大病看出天价医药费，不会每天挤两小时公交才到单位，“当人们觉得在深圳活得很累，还实现不了自己的财富和成功梦想时，就会像热钱一样一哄而散。”刘对见说，再创深圳速度那样只能成为一句口号。

■ 追踪

周小莉：我拿到了退款

市社保基金管理局回应，迟迟拿不到钱问题出在退费流程上(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南都讯　为了拿到自己应得的社保退款，周小莉花费了五个多月的时间去社保部门交涉，得到的回复是：“系统升级，请稍等。”昨日，南都报道此事后，周小莉昨日致电南都记者，她已经拿到了退款。

昨日，市社保基金管理局专门就周小莉为何“迟迟没拿到退款”而作出书面回称，市社保基金管理局接到南都记者来电后，高度重视立即展开调查，结果如下：周小莉迟迟拿不到钱，关键问题出在退费流程上，周小莉4月份第一次提交材料时是按照原退费流程办理(手工支付)，而当时社保局正在修改退费流程，社保局7月12日发出通知，规定7月8日后受理的材料必须采用银行联网支付，因此周小莉的手工支付并未成功。社保局经过协调，昨日已经退回周小莉应得退款。

■ 启事

欢迎讨论“深圳如何提速”

周小莉的事情解决了，而深圳“钉子户”网上信访70天未收回应一事，让更多的网友想起了深圳速度这个名词。奥一网友“南警无畏”认为，深圳速度早已远去！就拿修路来说：现在修路都喜欢封闭一大段慢慢修，根本看不到正常的施工作业，本来一个月就可以修好的路偏偏要拖上一年半载甚至更长时间才完工。作为市民，他对政府的办事效率很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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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Ⅱ04-05版 采写：南都记者 刘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