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ullbear (跳舞的扑扑熊), 信区: Movie
标 题: 关于《孔雀》的观后感
发信站: 北大未名站 (2005年02月27日15:00:45 星期天), 转信

昨天跟我的Lover去了工体东边的东环影城看了《孔雀》，￥140.00的双座，
140分钟的长度，情节几乎没有什么起伏，感情冲突也是平平淡淡，几次发困，只好跟
my lover接吻。

70年代，人性都有一种近乎畸形的扭曲。剧中人物的有些行为，坐在我旁边的他很不理解
，其实仔细一想，在精神生活极度空虚的年代，善良往往十分苍白，活泼被视为异类，只
有病态的发泄才是最好的方法。
影片所局限的时代，决定了其受众必然很窄，我建议85年以后生的人最好不要去看了，不
然根本不会有什么体会和共鸣。顾长卫的这部文艺片，也注定成为叫好不叫座的影片。

电影讲述了一家五口的故事：父母，胖子哥哥，妹妹，弟弟。
哥哥小时候得过脑病，有点傻，父母十分偏爱哥哥，这是家庭中最大的矛盾——贫穷不算
什么，亲人间失去信任才是最大的问题。

影片分为三段，分别讲了妹妹，哥哥和弟弟的成长过程。（从十五六岁演到结婚以后，演
员都没有换，尤其是弟弟，明显就是一黄毛小子，还当爸爸背着一小孩，看起来十分别扭
）

妹妹个性很强，很有思想（很Pp哦），她不愿意去当刷瓶子的工人，向往着当一名女伞兵
，为了达到目的，她主动向有过一面之缘的招兵的军官献殷情，甚至偷了家里的钱买烟酒
想去贿赂他，但看到他跟别的女人亲昵打闹的场面，她心碎了，把烟酒抛到了河里。
她对年轻俊朗的伞兵军官一见钟情，情窦初开却被无情地蹂躏。最后，目送满载新入伍女
伞兵的车离去，她崩溃了，绝食。家里四个人按住她逼她吃饭，强往她嘴里塞，她挣扎着
，喊叫着，终于屈服了。生活和现实碾碎了她的梦想，她怎能不屈服呢。
他们五个人中，又有谁能不屈服呢?
恢复之后，妹妹用缝纫机悄悄缝了一个巨大的伞，绑在自行车的尾巴上，在大街上飞驰，
蓝色的巨伞在后面张开，仿佛一朵巨大的花朵开放。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扔掉车把
手，张开双臂，陶醉地欢呼。
人们纷纷避让，她一往直前。她灿烂天真的笑容终于无畏地释放，她生命中最美丽也是最
动人的一刻光彩夺目却只能以凋零来结束。
在街上买菜的母亲看见了，冲上去抱住伞使劲拖，她和女儿一起倒下了。在路人的嘲笑声
中。妹妹的梦想也全都倒下了，乖乖去当刷瓶子的女工。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笑容，就算
有也是凄然地笑。那些美丽的日子早已经离她远去了。
再后来，由于父母偏心，她跟弟弟去寻了个待他们很好的干爸，却被干爸的子女打了一顿
说她是破鞋。她寻了个给领导开车的司机结婚，条件是给她找到新工作不再洗瓶子了。几
年以后她就离婚了。又过些时候，跟她在洗瓶子的药厂里曾经的“绯闻男友”结婚生子。

哥哥是最最幸福的，他得了病之后就胖的很离谱了。父母的溺爱让他在家里称王称霸，在
外面却屡屡受人欺负。倒是妹妹经常请厂里面的“绯闻男友”去教训欺负她胖子哥哥的人
。后来他娶了个跛子老婆，两人摆了个路边摊。越做越大，越来越富——都说傻人有傻福
啊。

弟弟跟他姐姐一样，也是很惨的一个。他太瘦小了，学校里面被人欺负，没有人看得起他
，唯一一个愿意帮她的同桌女孩却坦言，只是因为可怜他。
又一次雨天，胖子哥哥来学校送伞，面对同学的嘲笑，他不敢认，大喊“他不是我的哥哥
”。胖子哥哥把伞放讲台旁边，走出教室却听到女厕所有人唱歌，他走过去听，女孩从厕
所里面出来，大喊抓流氓——于是整个学校震动了，人们倾巢而出，不顾倾盆大雨，蜂拥
而上，把他扑倒在泥泞里，拳头雨点般落下。

那个年代，流氓这个词语是如此敏感和忌讳以至于到了人们真正遇到的时候，却会反常地
表现出无比的兴趣和狂热，他们不是为了伸张正义而去追打流氓，那其实是一种压抑在心
底的渴望，总得有一个可怜的人来承担社会的盲目和悲凉。鲁迅很早就入目三分地刻画了
这种劣根性。

弟弟从教室出来，有人骂他“你哥哥耍流氓”，挥拳他打得满脸是血。他哭喊着跑
去推开众人，一边叫着“他不是我哥哥”，一边倒转雨伞，把雨伞的尖端狠狠地插下去。
那一刻，电影院里响起了轻微的惊叹声。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亲情竟然能够这样孱弱，其
实仔细一想不难理解。弟弟在学校受到的歧视，在家庭中受到的冷遇，都给他尚不成熟的
心智套上沉重的枷锁，这种情况下的人性，已经不仅仅是叛逆了。——当然，弟弟绝对是
不想致哥哥于死地的，正是因为亲情，让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去恨；但也正是因为亲情，他
才没有理由去彻底地背叛。
事情发生以后，弟弟在路上买了一包老鼠药，深夜，他悄悄爬起来，把药倒进了哥哥床前
的水杯中，他姐姐从房里出来，夺过水杯，把水全洒在了地上。
这一切，全都被他们老爸看见了。
第二天的饭桌上，老爸当着所有人的面，取出杯子，倒进老鼠药，抓过胖子哥哥最喜欢的
一只鹅，按进水杯让它喝水，然后把它扔在地上。
五只眼睛齐刷刷地瞪着地上那只雪白的鹅。看着它努力想站起来，长脖子不住地摇摆，身
体萎顿，翅膀发直，然后抽搐几下，脖子仰到背上断了气。导演用了近三分钟的时间来表
现这一幕，我却一直想哭。
这样杀鸡儆猴一般的做法，竟然是做给自己最最亲爱的儿女看的。那只无辜的鹅一点声音
都叫不出来，任凭身体僵直，肌肉痉挛。沉重的背景音乐把我的心都揪成一团。

我想弟弟本来就没有想过要毒死哥哥的，他只是不懂。而父亲实际上也原谅了他。
那之后一天，弟弟和他姐姐一起请胖子哥哥吃包子，然后赔了他一只小鹅。
这个镜头，我想可以理解成亲情的最终和解吧。只不过，很快他们就分离了，哥哥娶了，
妹妹出嫁了，弟弟因为画了一张裸女被父亲赶出了家门。
弟弟用他仅剩的钱去看了场电影，放声大笑，笑声里滴着血，他想起多少年以前，干爸带
着他跟姐姐来这里看电影，把炸糕和饼干塞到他们怀里……
弟弟先去敬老院打小工，后来扒上火车闯四方，多年之后，领回来一个带着孩子女人，
说这是我老婆。
弟弟带着墨镜，夹克皮鞋，叼着烟，一副小痞子样子。他充满灰色回忆的青春已经过去了
，此时的他，依然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

有一天，离婚的妹妹跟弟弟一起上街买菜，看到了街对面的一个男人。他坐在自行车上啃
馒头，像在等谁，车筐里带着一个小孩子，她愣住了，是那个伞兵军官。

她慢慢走过去，男人疑惑地看着她。
她说：刚才我跟我弟弟说，你还一直爱着我。
男人一脸茫然说：你是谁啊？
她呆了半晌，微笑着背转手过去，慢慢踱回了弟弟身边。
弟弟问她男人对她说了什么，她说：他说他爱我。
买西红柿的时候，两人蹲在地上挑选，她忽然哭了起来，没有声音，非常压抑地哭。从她
皱缬在一起的脸庞，我看到了一种斯心裂肺的痛苦，年少时候的梦啊，那是怎样的遗憾啊
，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结尾，三家人，拖儿带女，依次走过动物园的孔雀笼前，地上还有积雪。
孔雀信步，啄食，没有反应。
三家人多走过去了，良久，孔雀猛然抖动了一下，一片灿烂的屏风绽放在眼前，孔雀先是
用屁股对着观众，故意摇摆转动了一会儿，终于才转了过来，屏风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一
如那些美丽的青春。
幕落下，灯光，懒腰。

my lover问我，看懂了吗？
我摇摇头。
他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孔雀开屏吧，那是因为他们生命最最美好的时光已经过去
了，他们再也无法拥有了。导演就是这个意思。

我依然摇摇头说：可以这样理解吗？他们都走过去了，很久之后孔雀才开屏，他们已经经
历那么多的坎坷和波折，是不是预示着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的生活总会像孔雀一样，终
究会放射出夺目的光辉呢？

他说：原来你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啊。

走出影院，他给我发了一个短信说：你就是我的孔雀，但是我一辈子都不会错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