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金瓶梅》第二十七回“醉闹葡萄架”极尽描摹，读者大都以为色情指数全书第一。大官人酒兴之下，无意中想出奇招，一曰吊起，二曰提腿，双管齐下，金莲便摆出一个全无遮拦的造型，以供观看。
　　色情是从男性把女性的身体当作被窥视的对象时开始的，然而对象却是一具活生生的肉体，她可以被看，也可以躲避，而且自从男性开始看，女性也就开始躲避。所以为了方便观看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成了色情的主题。“吊起来看”和“提起腿看”便是色情幻想的两大题目。吊起来的目的是固定，提起腿的目的是展开，吊起身体相当于裱钉书脊，提起双腿相当于切开页边，吊起身子提起腿，一本春宫书整装已毕，敬请收看。
　　视觉检验大概是人唯一真正信赖的信息来源，“看见”，可以证实欲望的存在，由此推论，“被看见”想必意味着委身相许的意愿。然而自从人类直立行走，看见与否就成了一个问题。从下往上是一个也许有效的窥测角度，从衣料和膝腿那狭窄的缝隙之间，目光寻求那被想象和期待的秘境，那是令人难堪的身体弱点，也是不无骄傲的诱惑源泉。从下往上，不仅是视觉的延伸，也是想象力的伸展，在重重叠叠的衣料阻隔下，色情幻想的触角寻找与那隐秘之地同质，或异质而关系密切的观看对象，丝袜、膝盖、内衣和内衣上的褶皱——这既是某种退而求其次的方案，也是对性感地带的不断扩展。在钱德勒编剧、比利·怀尔德导演的黑色电影《双重赔款》（DoubleIndemnity）中，面孔妩媚手段冷酷的Phyllis左脚踝上穿着金脚镯，当她提起左腿搁坐在保险推销员Neff面前时，情欲和阴谋双重的开始了，昏暗的起居室里，脚镯从下往上熠熠发光，Neff用推销员特有的那种形式上礼貌、内容上粗俗的方式说：“夫人，你的脚镯真是一个小可爱。”（That'sahoneyofanankletyou'rewearing），可爱的当然不止是镯子。
　　吊起来和提起腿是两种从下往上看的解决方案。《金瓶梅》是极端的例子——那种直接展露的方式可能有最为强烈的视觉效果，却不免缺乏幻想特质。随着人类的色情体域不断向从头发到脚趾的身体的每一部分扩展，吊起来和提起腿在更广泛的意义上，也在被色情的目光不断重新规划。
　　
　　
　　二
　　
　　阿提卡古陶罐有不少坐在秋千上的少女图案，证明至少在公元前六世纪的希腊就有了秋千。αιωρα这个希腊字根据罗念生主编的《古希腊语汉语词典》，既有上吊绳套的意思，又可以解为“秋千”。据说每年祭祀酒神的Anthesteria节后两天，希腊的少女们要参加一种荡秋千的仪式，地上摆放着大陶罐，罐内点燃某种植物香料，烟雾缭绕之中，少女们荡着秋千，男孩们在一旁观看。这仪式据说跟发明酿酒方法的伊卡瑞斯Ikarios有关。伊卡瑞斯找来一帮牧羊人喝酒，他们喝醉以后失控，杀了伊卡瑞斯本人，伊的女儿艾瑞根（Erigone）伤心之余上吊自杀。酒神震怒，惩罚同村乡人，让他们郁郁不乐相继上吊，为了求得宽恕，希腊人用活人祭祀，稍后上吊活人的祭祀演化成荡秋千的仪式。
　　然而稍后的阿提卡古瓶上，荡秋千的形象出现了变化。燃烧香料的大陶罐不见了，比如一件公元前五世纪的双耳大酒杯上，好色的萨梯成了站在一旁摇推秋千的人，秋千上少女的开筒袍（chiton）被风掀开，肩膀和小腿都裸在外面，令画面平添一股肉欲气氛。画面中没有祭祀罐器。显然此时的秋千已从仪式发展成为一种单纯的娱乐。在古代以裙袍为主的服装式样下，这项娱乐之向着色情演化，几乎具有必然性。从贾宝玉的酒令“秋千架上春衫薄”到罗可可画家弗拉戈纳尔的秋千画，都突出了秋千为观看女性身体提供的便利。那衣衫轻盈的少女，在秋千上翻飞，玛丽莲梦露被地铁出风口吹翻裙裾，只能算是色情的一闪即逝的幻灯片，秋千能够不断变化新的角度，象一架色情的万花筒，令架下的男性目光应接不暇。秋千上的看，是机会主义的看。惟其机会主义，所以更让人肉紧，更觉得刺激。秋千上的被看，是冒险主义的被看，吊索大幅摇曳，暴露遮掩之间，平衡摇摆于微妙的支点上。
　　
　　三
　　
　　秋千上的镜头在特写和景深之间推拉摇移，那具忽隐忽现的肉体，好像在做一种“给你看”与“不给你看”的狡黠游戏，这种无心的挑逗最是惹人艳想，于是想象力超越“看”的边界，寻求“做”的可能。
　　一件阿提卡黑花古瓶（AtticblackFigure）的底座上出现男女二人坐在秋千上交媾的图案，作者没有足够资料做一趟秋千的纸上考古，手中仅有图像资料所见，十五世纪的印度，十七世纪的中国和日本都出现了以秋千作道具的春宫画，胡乱猜想一下倒也有趣，秋千色情之路，会不会是一条逆行的丝绸之路？秋千上的“做”，有体力成就感和视觉观赏性双赢的好处，在古代，或只有天赋异秉之徒有机会尝试。倒是现代工艺制作出“安全、时尚、灵活”的“爱秋千”（LoveSwing），终于可以荡入寻常百姓家。广告上说“荣获1998年度最佳新型玩具奖“，能够让你“体验随风荡漾的高端性爱”，美国制造商声称此物祖上在印度，发明人是那位性书作者KalyanaMalla，显然策划广告人员知识面有限，不知什么阿物，原来欧洲早有。
　　HBO电视剧《欲望城市》(SexandtheCity)第三季11集中便有它出场，萨曼莎（Samantha）在西区的一个酒吧里吊上一条膀子，汤姆雷米（TomReymi）领她回家，进门预告节目，说有秋千运动，一转头，果见房内高高挂起皮制秋千一架，编剧为吊观众胃口，让雷米打听萨姐体检事宜，率尔中止进程，安排下回分解。到下一回，却一句闲话也没有，只见赤裸男女在秋千上大角度盘桓，用力猛处吊索突然绷断。
　　秋千原本只是色情的幻想，如今却被现代男女坐实。今时今日，实体大规模的被虚拟，与之相应，原本虚拟的幻想却在不断的被落实，幻想成为现实，犹如绿洲侵为沙漠，人类是否尚能为性幻想剩下一块保护区，这当是环保主义的新课题。
　　
　　四
　　
　　萨曼莎一见到秋千，大声惊呼“哇呜，简直太阳马戏团”（SoCirqueduSoleil），编剧不是乱盖，马戏表演的确与色情幻想难分难解。女演员壮观的大腿一向是空中表演的一景。毕加索347系列蚀刻画中有不少关于马戏团的色情幻想，女戏子体形健硕高大，似乎暗示着视觉印象来源于马戏场内的少年记忆，以及“从下往上”的窥视目光。乔治朝的英国讽刺画家托马斯·罗兰森，以水彩和墨水笔做漫画，揭露人性中层出不穷的弱点，尤擅用色情作揭示人性荒谬的桥段，是“黄段子”风格的杰作。而且题材涉猎英国上中下阶级各种日常场景，几可被视为风俗画卷，罗兰森也有多幅画作描绘了马戏类型的空中色情狂欢，秋千上衣裾飘飘，老贵族色授魂予。
　　吊起来的看，既是一种仰视，也是一种轻侮，半空中那具状态尴尬的胴体，一面犹如被崇拜的牺牲，一面却也像在示众的猎物，萨德式的bondage（捆绑）虐恋幻想尤其昭示这种对女性身体的双维视角。《朱斯蒂娜》（Justine）第二部（DeuxièmePartie）中，泰蕾丝（Thérèse）刚脱离魔窟，却不知谨慎从事，贸然救起一个男人，这个罗朗（Roland）用肉体肆虐报答援手之恩，用绳子绕住泰蕾丝的头颈，把她吊在房梁上，给她一把割刀，要在高潮来临之前拉翻垫在泰蕾丝脚下的凳子，令泰蕾丝用割刀自救。他一边看着吊在半空的这具肉体，一边“刺激”（excite）自己，千钧一发之际，把他“谵狂癫迷的证据”（despreuvesdesondélireetdesafrénésie）“溅湿”（inondé）了泰蕾丝一身。
　　萨德是“吊看”的极端例子，却也给色情幻想展开一个全新领域，从此以后捆吊的影像大量涌现，荒木（NobuyoshiAraki）的肉体象被吊在茫然的虚无之中，相比起来，纽顿（HelmutNewton）镜头下高高挂着的女性胴体，肌肉更强劲、扭曲更有力，在挑衅与挑逗之间象秋千一样摆动。
　　
　　五
　　
　　跟吊起来看相比，提起腿看要日常的多，这种肉色一现之间的视觉经验，是男性懵懂初开岁月幽暗记忆的一道耀眼白光，是那个夏天午后闷热教室中一丝惊醒倦困的凉风。这瞬间的印象常常会从遥远的往昔悄悄潜回，似乎仍然微含几分暧昧的汗味，给熟于肉欲的中年带来一点久违的新鲜。
　　侯麦（EricRohmer）拍摄于1970年的电影《克莱尔的膝盖》（LeGenoudeClaire）中，外交官杰霍姆（Jerome）结婚前夕到瑞法边境湖区小镇阿纳西(Annecy)度假，巧遇老友女作家奥萝拉（Aurora），两人打赌，要杰霍姆勾引少女罗哈。侯麦一贯要出人意料的把故事引向平庸，这个洛丽塔式的小小阴谋未及入港，却被一个插曲引入歧途：杰霍姆偶见克莱尔爬梯采摘樱桃。少女一腿直立梯阶，一腿曲起上提，双腿构成一个生气勃勃的三角形。杰霍姆陡见位于三角形顶点棕色骨感的膝盖，不禁神思恍惚，伸手似欲指触少女脚趾，犹豫之间却化成莫名的手势一挥而收；目光正要注视那“提起来”的膝盖，眼神却在虚空中凝固。欲望在习惯成自然的道德规尺前回缩，不敢尽情，更不敢沿着侧边向那更隐秘的一角延伸。三条边三个角构成一个肉体迷恋（fetishism）的欲望三角形，脚趾是它的起点，膝盖是它的顶点，而终点，以及终点之上的躯干，隐没在镜头之外的道德虚空中。膝盖既是道德感能够允许目光抵达的最远坐标，欲望也就退而求其次的把它为自恰为幻想的顶点。无论道德或者欲望，都止于膝盖。
　　在这个懒洋洋的夏日下午，在无休无止的闲聊讨论和一杯又一杯的家酿柠檬水之间，杰霍姆在厌倦的催化剂作用下色想联翩，按照他本人的评论，那是一种“虚空中的纯真欲望”。那欲望多半源于青涩的少年记忆，如今却变成荒谬的妄念。杰霍姆终于触摸到了那个膝盖，却是为了安慰在别处失恋的克莱尔。
　　有人认为侯麦关于这个意象的灵感得自于巴尔蒂斯（Balthus，BalthasarKlossowskideRola）1940的帆布油画“采樱桃的少女”（Lecerisier），相比这一幅，侯麦镜头中对“提起腿”的少女隐秘窥视更象巴尔蒂斯的其他几幅名作：“泰蕾丝之梦”（Thérèserêvant1938）、“少女和猫”（Jeunefilleauchat1937）、“裸体少女和猫”（Nuauchat1948）。“美好的时光”（LesBeauxjours1944）、“镜子前的阿丽丝”（Alicedanslemiroir1933）。
　　
　　
　　六
　　
　　巴尔蒂斯在巨大的帆布上，用几乎真人大小的尺寸绘制少女画像，那些泰蕾丝和阿丽丝们，或站、或坐、或躺，或恍惚于梦中，或专心于梳妆，她们无意间提起腿来，展露出裙底风光，勾惹画内画外观众无名的色欲。膝骨是色情的嶙峋的坐标，那隐约之处的布料褶皱，遮掩不住遐想的欲望。
　　巴尔蒂斯出生于一个旅居巴黎的东欧精英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著名艺术史专家，母亲是巴黎的沙龙女主人，哥哥彼埃尔·克罗索夫斯基（PierreKlossowski）是个作家。家里交游广泛，里尔克(RainerMariaRilke)是母亲的好友，考克托（JeanCocteau）常来家小住拜访哥哥。刚出道时，象马蒂斯毕加索这样的大画家，都对他大力提携赞助。成名以后，巴尔蒂斯更被一群文化精英包围，小说家茹弗(Pierre-JeanJouve)、加缪(AlbertCamus)，摄影家曼雷（ManRay）、布列松（CartierBresson），画家米罗（JoanMiro）、雕塑家贾可梅第（AlbertoGiacometti），导演费里尼（FredericoFellini）。
　　他象十八世纪以前老派有闲贵族那样生活，家中的菲佣称他为伯爵阁下（monsieurlecomte），门厅里陈放整套古董家具，大客厅一角摆着大花瓶，花瓶中插着百合花，房前花园是大片的杜鹃花。衣着细节更是无可挑剔，围着克什米尔羊绒围巾、提着珍珠母镶嵌的黑木手杖。他同日本裔妻子一起隐居乡镇，远离传媒，极少记者有荣幸受邀到访，所有传记更是相互矛盾，生平渐渐成为现代传奇。
　　巴尔蒂斯画一幅画常常要用几年时间，最恨塑管颜料，所有颜料都亲手配置研磨，心仪的画家都活在十九世纪以前，他是现代美术方向一个反动的异类，却赢得所有先锋人士的尊重。他最喜欢莫扎特，他的葬礼上，却是U2乐队在演唱。最前卫的新浪潮导演从他那里得到灵感，里维特（JacquesRivette）声称《咆哮山庄》（Hurlevent）的影像构思源于他的画作。尤其奇妙的说法来自畅销小说作者托马斯·哈里斯（ThomasHarris），他说他笔下的高智能吃人狂博士（HannibalLecter），原型该是巴尔蒂斯的表弟。
　　是不是那种智商极高洞达人情、品味脱俗风雅绝伦的人，都会有某种不同寻常的隐秘欲望？每隔几年他就要画一幅这样的画，以他作画速度的缓慢，一幅画用上数月甚至数年时间，悬想起来，那一笔笔满足的究竟是创造影像的欲望，抑或时时出现莫名萦绕的幽深幻想？
　　巴尔蒂斯的哥哥也有色情素描作品传世，其中同样也有不少少女提腿站坐的画面，按照心理分析派把什么好事都往童年头上推的理论，真不知在他们的童年，那个古典杰作和名人雅士包围着的岁月里，曾有多少暗暗发生不知其所来，也不知其所止的骚动？
　　
　　
　　七
　　
　　一直到十七世纪八十年代，芭蕾舞台上都在用男孩反串女角。稍后女演员出现。穿着传统的宫廷服装，带裙箍的衬裙，高跟鞋。1720年左右，女演员卡玛尔格（MarieCamargo）和莎莱（MarieSallé）在舞台上相互竞争，为了在动作难度上超出对手，同时为了更吸引观众喜看女演员裙底风光的视线，高跟鞋换成了软底鞋，拖到脚踝的裙子被改短到小腿上部，累赘的衬裙则被更轻盈的一种贴身内衣取代。增加了不少踢腿和旋转的动作。那个时代里，剧院里坐着的观众尚未懂得以欣赏艺术为名，人们喜欢看的是热闹香艳，比较大胆的女演员索性裙子底下什么都不穿，渐渐引起风化管理当局的注意，此后女演员们被要求穿上双层衬裤，用以确保。教廷更认为衬裤应当是蓝色或黑色的，以防肉色衬裤被观众误认。
　　《卡萨诺瓦回忆录》中有一个《读者文摘》式的幽默故事，妮娜是个葡萄牙美女，来到巴塞罗那，加入芭蕾剧团，舞技不多，独擅一项高踢腿跳跃动作，演出的头一个晚上她就得了个满堂彩，原因是她踢的太高，掀起裙子，露出了观众们久违的衬裤。按照当地规矩，舞蹈表演不允许暴露衬裤。违者罚款一块金币。妮娜却不知道本地规矩，听到喝彩落力表演，又踢跳一回，折合金币两枚。稍后她被告知因表演失礼，须缴纳官库两枚金币，赌咒发誓无济于事，妮娜乖乖缴钱。
　　第二天晚上，妮娜索性脱了衬裤，继续表演其踢腿跳高，整个剧场为之疯狂。那边厢惹恼了总督大人，找来风化督察要惩罚这放肆的女戏子，同时，“把她带来这里。”
　　妮娜站在总督面前，神态无辜又无礼。总督说你何其大胆乃尔，妮娜却说：“是啊，可并没有违犯您的法律，没人会再看到衬裤了，我早就做了准备，预先就脱了精光。”
　　随员们不得不强忍大笑，总督却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诙谐漂亮的姑娘。
　　
　　八
　　
　　踢高腿的舞蹈表演，最有名要算康康舞（cancan）。十九世纪二十年代逐渐演变形成的这种表演舞，要把观众的视线统统吸引到踢起腿的裙子下。表演舞女们不断与警方折冲，屡禁屡开，终于平衡在长裙、衬裤、长统袜的服装上。到这个世纪的三四十年代，成为巴黎夜店重要景色。
　　路易丝（LouiseWeber）是个阿尔萨斯犹太裔姑娘，在一家洗衣店里干活（据说正是左拉的《小酒馆》L'Assommoir中所描绘的那个洗衣店）。她喜欢偷偷试穿顾客的昂贵衣服。据说第一回到酒吧表演跳舞，穿的就是客人的裙子。在舞厅里路易丝显露了才华，听到音乐她就疯狂，站到桌子上，一边用手掀转裙摆，一边不断踢腿，客人们可以看到她短衬裤上的花边。老色鬼盯着看她大腿，她就用脚趾头踢翻他的礼帽。她一杯又一杯的喝干客人们放在桌子上的各种酒，因为酒量惊人，不久就赢得了一个花名——“大肚娘”（LaGoulue）。
　　名画家雷诺阿看上了她，把她介绍到lalouée，那是一个女模特找零活的地方，画家雕塑家都到那里找称心的模特。路易丝长的圆润丰满，很快就受青睐。从此她有机会到高级舞厅表演。在红磨坊她跟一位舞技出众的舞伴搭档，雅克（JacquesRenaudin）白天是个小酒商，晚上喜欢跳跳舞，因为技术高超肢体柔软，有人给他起了个诨名叫“拆骨瓦伦丁”(ValentinleDesosse)。两人名声大振，一时成为舞厅的招牌节目。劳德累克（HenrideToulouse-Lautrec）为她设计的广告招贴招来无数慕名者。路易丝每个月能赚800法郎，小费不算其中。后来她离开蒙马特开了一个舞厅，生意不好渐渐败落。回到蒙马特已不可能，新的更年轻的大腿在舞池里翻踢，人们早把这位风光一时的舞女忘却。路易丝只能在蒙马特的夜店门口卖香烟，赚点小钱好继续喝她的酒。
　　“吊起来看”和“提起腿看”是男性几千年来挥之不散的梦幻曲，君不见俄罗斯马戏团表演场的半空中，那线条矫健的大腿开启多少人青涩的记忆，英国皇家芭蕾舞台上，那层层迭迭的“提提”（tutu，芭蕾舞短裙）遮掩不住腿动作（Battement），阿拉贝斯（Arabespue）一脚踢到齐腰展，色情躲在训练有素的肢体内，一闪、一闪、又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