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世界的规则与参与者（和赵晓讨论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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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蜂狂舞]
关天茶舍的风波很快就会平息，本人客串一回“公共知识分子”的闲情逸致已经消失，之所以还要狗尾续貂搞这个之三，原因在于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关系这个本人非常有兴趣的课题在最近的关天茶舍风波中得出了部份结论，愿意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希望对大家都会有所启发。
　　
　　
　　 网络——魔瓶中放出的妖怪
　　
　　
　　
　　当互联网诞生乃至登陆中国时，人们往往只是以为不过是社会中增加的一条大容量信息传导通道，甚至现在仍然有许多人（包括政府主管部门）只是把它作为资讯工具来对待，其实这真是大谬不然。作为资讯工具，它虽然在量级上远远超过历史上所有的传输方式，但是与其带来本质上的革命相比实在微不足道，这也是人们乐此不疲沉迷其中的奥秘所在。交互性（参与性）——使人类在高科技的条件下向古希腊城邦民主在更高层次的回归；虚拟性——提供了满足人们精神需求尤其是精神补偿机制的革命性的模式。这两个革命性的特点，才是互联网在人类历史上的伟大价值，其深远的历史意义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挥出更加灿烂的光芒。
　　
　　
　　
　　任何新事物在产生初期，人们的认识往往只是停留在表层肤浅的地方，对互联网的认识也是如此。人们一般只是看到其带来知识爆炸的后果，没有充分理解交互、参与对社会生活所产生的颠覆性变革，它彻底改变了以往所有媒体单向传输的方式，使信息在传导过程中不断产生变异，从而使传导本身成为生产加工过程。从报纸发展到电视，媒体的社会地位也从皇权的奴婢上升为凌驾与行政、立法、司法之上的第四极权力(美国)，然而即使发展到极致也不过是信息在接受后所形成巨大威力而带来的副产品，其权力的根源来自对民意的鼓动，未必真正反映民意。互联网的交互性在古希腊以后再一次使民意的充分表达成为可能，从技术上解决了巨量的意志主体同时表达思想的可能性，看看美国总统大选和其他国家全民公决巨大的操作性难度，就不难理解方便快捷表达民意方式的历史性价值。因此，当媒体单向传输信息时代，鉴于信息源的有限性，消除民意鼓动的最佳途径是切断信息传导，最直接的就是关闭信息源；而互联网的交互性使得信息源从有限变为理论上的无限性，从而也使切断信息阻止民意表达在技术上失去可能。一些人不明白这一点，还是抱着过去的老皇历采用老办法处理类似事情，难免顾此失彼处处被动。典型的例子就是一些社区、论坛的管理员或斑竹的删帖和封id行为，如果网友较劲，管理员即使三头六臂也无法阻止人们的言论。这才真正应了古人的话，虽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也要注意宜疏不宜堵。
　　
　　
　　
　　互联网更伟大意义还是在于其虚拟性。作为个体，谁都不知道电脑后面是否是一条狗；作为群体，它构建了一个有别于现实社会的网络世界。如果说互联网的交互性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社会的话，其虚拟性则彻底改变了人类生活。它构筑的虚拟世界在人类精神生活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以至于大大侵蚀到人类生活的物质层面，只要想想陈天桥单凭一款虚拟游戏就可以取得富豪榜首位的天方夜谭，任何人都不敢轻言虚拟世界的实际创造财富能力的极限在什么地方。人类有物质生活、精神生活、性生活三方面并行不悖的需求，其他两个方面的经济价值已经由巨大产业的存在得以证明，而人类的精神生活与另外二者的最大不同就是其具有几乎无限的摄取能力因而自然具有几乎无限的发展潜力，互联网虚拟性的特点正是暗合了人类的精神需求从而具有远大的发展前景。然而，正如美国建国之初的百废待兴和西部开发初期蛮荒之地的无法无天一样，这个虚拟世界在建立之初也处于混沌混乱状态。虽然虚拟世界是现实世界的反映，但却有完全不同的特点，虚拟世界既不能等同于现实世界（否则无法吸引人们参与），也不能过于脱离现实世界（否则受到制约和处罚）。但是，如何把握度？如何确定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关系？如何建立虚拟世界的规则？对所有的人都是一个全新而又困难的课题。虚拟世界带来的财富已经借用陈天桥的例证向世人炫耀，虚拟世界中的混乱和带给人的困惑也如一条不断加大的暗流冲击着所有的参与者，天涯社区目前的问题并不代表其特别无能无非是先行者的难题而已。
　　
　　
　　
　　社区——迷惑而充满期待的怨妇
　　
　　
　　
　　当互联网从魔瓶中破瓶而出降临人世时，它答应了人类三个要求从而形成网络业的三种不同经营模式。传导性发展了以新闻资讯为主要内容的门户网站；交互性催生了以论坛为主要成分的虚拟社区；虚拟性促成了以网络连线游戏为主要方式的游戏网站。三兄弟中，门户网站在烧钱时代到美国上市淘金成功，并成功的借手机增值业务度过冬天的严寒；游戏网站以盛大网络为代表也通过在线游戏赚取玩家的大把银子以后远涉重洋追随老大而去，并成功的站在富豪榜的首位傲视群雄。然而，虚拟社区虽然诞生较早，甚至在产生初期成就远高于其他两个兄弟，一段时间还是网易的拳头产品，却因为至今无法找到其盈利模式而不能出洋镀金并赚取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天涯社区虽然贵为华文社区龙头老大，可是却有着与其身份不相符合的贫贱和窘迫，甚至可能因没有资金流而难以为续无法生存。其实，挽救了门户网站的手机增值业务也曾是虚拟社区的机会，而且社区甚至比门户网站处于更有利的地位，因为社区成员有着远高于门户网站成员的忠诚度和参与热情（天涯的多次“XX事件”风波充分说明成员对社区的热爱），可是机会既然失去后悔是没有用的。因而，只要经济阴影没有消失，社区永远不会具有真正的安定感。
　　
　　
　　
　　如果说社区的第一个苦恼是其自己没有抓住机遇的话，第二个苦恼就是源于交互性这个与生俱来的特性带来的麻烦。门户网站由于其资讯的丰富赚足了人们的眼球和股民的银子，然而接受了资讯的网友的表达需求却给虚拟社区带来无尽的烦恼。网友之间、网友和社区之间的矛盾及其口水尚且可以忍受，而网友的行为触动现实世界的政府部门的强制干预实在是关乎生死的大事。社区常常在两难之中徘徊，尺度太松导致政府干预甚至使社区无法生存，尺度太紧导致网友不满人气下降同样失去生存基础，这需要高超的走钢丝的技巧。遗憾的是，鉴于IT行业的高技术色彩，这个行业的多数管理者只有技术背景而缺乏人文背景，因而在处理有关人的问题上往往手足无措漏洞百出贻笑大方。尤其是让一批没有社会经验的小毛孩作管理者，或者让少数人品有问题企图通过虚拟世界的权利享受现实世界快感的人管理，势必和学识、能力、经验、成就等远高于他们的网友发生冲突，更容易给原先的问题造成更复杂的局面，如果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社区的名牌栏目，例如作为天涯社区主要支柱的舞文弄墨和关天茶舍，如果因为处理不好与网友的关系导致大批网友离去，人气流失事小，失去拳头栏目而使社区在竞争日益激烈的环境下混同于芸芸众生而失去领先地位才是真正可悲的事。
　　
　　
　　
　　社区的第三个苦恼在于网络的虚拟性。虚拟世界的理想化色彩，使得人们不能允许其中有现实世界同样的污泥浊水，而作为现实世界反映的虚拟世界不可能完全脱离现实，这个过去一直困惑文艺界的“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难题再一次落到社区的头上，如何建立一套总体上不与现实世界相冲突又比现实世界更科学民主的制度对一个网站来说实在是过于力不从心，人类社会几千年仍然没有建立起柏拉图的理想国，我们又怎么能够要求一家小小的公司一帮年轻的工程技术人员创造出一个理想的虚拟世界呢？正如网络游戏世界具有游戏币、银子、装备等等方面的规则争议，虚拟社区同样具有制度建设上的难题。公正的看，天涯社区的制度建设如果不是最好的也至少是最好的之一，尤其是其 “意见投诉”、“地下广场”还有本人最近特别喜爱的“了望台”栏目，使社区俨然有了真实社会的体系架构。这些天涯社区独创的架构，加强了沟通和纠错，对社区的平稳发展作用极大。在意见投诉中，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出网友的素质和管理者的水平，虽然鉴于管理员职权、能力、水平等方面的问题，许多投诉斑竹的意见最后又被转为斑竹自己处理，从而形成如同二十一条军规那样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但是社区对虚拟世界的勇敢探索精神无疑是令人钦佩和欣赏的。应当公正的指出，任何规则都是靠人执行的，与社区规则的缺位相比，更大的原因在于执行者把现实世界中的坏东西带到虚拟世界，而这又是最令网友不满却又不能全部怪罪社区的。
　　
　　
　　
　　网人----走火入魔的江湖浪人
　　
　　
　　
　　为了区别于网民和网友，我生造了网人的概念，它既包括网友也包括矛盾关系的另一方—--管理者(斑竹和管理员)。在本文的之二，本人虽然尖刻但准确的指出沉迷网络的人都是现实生活的失败者，无论是现实社会中被边缘化后进入网络寻求精神安慰还是长期的网络生活导致在现实世界中被边缘化，都充分表明网络这个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截然对立的性质。
　　
　　
　　
　　如同许多网友一样，本人也在一段时间里沉迷于网络，把社区当作自己的精神家园。出于对现实社会的种种不满意，我们往往把虚拟世界理想化，希望在现实世界中存在的不公正、不合理不会在虚拟世界出现，对虚拟世界存在不合理的过高的期望。平心而论，网络确实是逃避现实的好地方，乍一介入让人误以为在这里已经实现了现实世界中难以得到的民主自由，鼠标一点就可以发表文章更让人加深了这种误解。同时，现实世界中受到伤害的人们在精神上特别脆弱，对一些负面因素的承受能力相对较低，对社区和管理者的一些不适当做法小题大做无限上纲也是在所难免的。正如管理者往往容易忽略社区虽然是公司投资因而在法律上具有私人性质，然而由于其业务经营的开放性而不能将其完全视为私人领域，如同私人投资的电影院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把顾客拒之门外一样；网友也往往容易忽略社区虽然具有开放性因而在名义上具有一定的公共性，然而由于其投资主体的私有性在法律上归根结底属于私人所有，如同观众在人家的电影院终究不能自由决定放什么电影。然而，网友对社区的苛求，法律上是对所有者认识的错位，但本质上是把社区作为自己的家园，爱之深责之切而已。或许有些人在激愤之下会出言不逊，但是我相信绝大多数网友一定像我那样，永远对社区心存感激之情，感谢它在我们人生的低潮期给我们提供了心灵的港湾，使我们愈合了心灵的创伤后又可以勇敢的直面人生。
　　
　　
　　
　　当然，也有许多网络的参与者并非现实世界的失败者，王怡就是其中的代表，他们通过网络树立起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地位。然而，随着他们在虚拟世界中地位的强化，一定程度上也会带来其在现实世界中的边缘化，王怡很可能已经慢慢的滑入这条轨道，还有一些定力不如王怡者其下场就比较可悲了。
　　
　　
　　
　　社区的管理者其实也是悲剧人物。在那个虚拟世界里，他们被赋予过大的权力，他们可以自由的行使生杀予夺大权，成为社区中实际的独裁者。在目前规则不完善的条件下，社区对管理者的约束极为松弛，管理者与其说通过制度不如说是依靠自己的良心、学识、道德观念来进行操作，从而造成管理者的风格决定栏目风格的局面，天涯社区作为中文网络世界的领先者从来都不缺乏优秀的领军人物。但是他们的悲剧在于，虚拟世界中他们所拥有的似乎至高无上的权力在现实世界里是永远无法达到的。而一些心存龌龊或志大才疏之人，往往拼命钻营谋求这个可以令人感觉良好的位置，并通过它满足自己那可怜的虚荣心，当然社区信誉损失的代价还是由社区的投资者买单。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少部分小人得志者肆意妄为封帖封ID的快意，他们在享受着权力的毒酒时不会想到，那种可以轻易咔嚓掉那些优秀网友的权力实际上和虚拟世界一样的虚幻，他们并没有击倒那个ID后面的人，而他们的快意却像海洛因一样成为生活中不能缺少的必需品，从而在网络这个虚幻的世界里永远沉沦不能自拔。在关天茶舍的这场闹剧里，这一切正在热演中。
　　
　　
　　
　　
　　如果不是事先承诺，本人实在没有兴趣就关天茶舍的风波再次发表看法；如果不是对虚拟世界的兴趣，本人也不会洋洋洒洒写那么多。社区不是我们的，其生死存亡并不关系我们的利益而关乎投资者的盈亏，如果投资人愿意让这个社区归于平庸甚至让其慢性自杀也是其自己的事，我们犯不着喧宾夺主皇帝不急太监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