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菜头开网吧的故事与经验、教训
我比章鱼多双手
和菜头
今天我说“我经过商”,闻者无不大笑。这如同老婆不叫老婆,而要称之为“配偶”一样。只有种猪种马才用“配偶”,供配种用。经商在今天已经属于一个垂垂老去的单词了,目前比较流行的说法是“做CEO”,或者做生意。之所以要用它,是作为一个纪念,也作为一种区别。今天,我也在国企里做事,但是和经营却没多大关系。我只负责收发文件,写点总结报告什么的。判断是否在经商,我觉得应该有一个参照---与银子之间的距离。
我曾经与大把的银子那么近,想来都教人悲痛。
1997年的时候,我毕业了。回到家乡,找到单位去上班。由于我的专业性质,当了一名气象预报员。这份工作还算不错,就是太闲了一点。六个班组,每个班24小时。也就是说,我下了班,要五天以后才轮到下一个班。我整天在我的城市里百无聊赖,觉得自己上班之日,已然是退休之时。
在那个时候,直至更早的高中时代,经济的浪潮异常汹涌。整个城市里流传最广的故事就是“谁发了”,我自己都曾亲眼看见小学就辍学的同学是如何靠买鹌鹑发家致富的。毫无疑问,那个时代被注射了兴奋剂,人们狂热地追求财富。当时,是没有经商这种概念的,因为似乎没有人愿意去赚这种“慢钱”,人们发红的双眼只看得见“快钱”,捞一把就走,是大家奉行的《圣经》。倒批文、倒汽油、倒香烟、倒钢材、倒汽车、倒橡胶。。。。。。似乎全世界都在讨论这种事,而且也总有人衣着鲜亮地站在你面前,用事实证明那不是梦。
因此,我在大学的时候,总觉得我的城市里满街都是人民币,人们只需要拿铲子铲就成了。然而,我在念书,不能回去加入这铲“粪土”的行列,心里郁闷得很,像是眼睁睁看着初恋女友嫁人,洞房花烛,嘿咻嘿咻。“那本是属于我的啊!”,我在宿舍楼里人狼一样地嚎叫。
正如油漆匠尼古拉斯在《虎口脱险》中说的那样:“现在好了,战争结束了,他们团圆了。”几个高中老友一聚,大家决定和“我们的钱”实现破镜重圆。在为期半个月的喝茶时间里,我们吵架、威胁、分裂、妥协,讨论了无数方案,最后决定从网吧入手。
分析过程是这样的:中国的商业行为有很强的地理分布滞后性。比如:一月,王府井发生商家大战。二月,类似的商战在郑州爆发。三月,上海。五月,南京。大约在九、十月份,传到我们这里。而某个新兴赚钱的行业,也按照此规律发生。考察当时所有投资在十万左右的行业,只有网吧在北京最火。而且,北京已经逐步不允许玩游戏,只能上网了。这就意味着,在我的城市里,如果立即做网吧,至少有一年的时间是无规范地暴赚。等到规范性政策出台,我们已经有了第一桶金。
对我所在城市的分析,电脑当时DIY在7000左右,品牌机在10000以上,城市人口的月平均收入水平在600元。这就意味着大量的人买不起电脑。而中国文革造成的生育高峰使大量年轻人出现在我的城市里,其中很多人受过良好的教育,能熟练使用键盘和鼠标。从盗版市的调查中看,游戏碟的热销,证明存在大量游戏人群。我们还调查了《电脑世界》等杂志的销售情况,它们是跟《参考消息》一起买的!前期调查得出了令人乐观的消息,顾客群数量足够。
接下来的问题是选址。一般来说,网吧设在大学附近是最为理想的。但是,大学附近的网吧近饱和,除非使用规模效应压制对方,否则难以形成任何优势,甚至还不得不和对方打价格战。另外,大学生始终是社会关注的焦点,秀才么,明日的栋梁。和他们沾上了边,必然导致媒体、警察等等意外因素的涉入,这是相当不利的。最后,我们想到了小区。小区是最为理想的地方了,新买的房子,经济上不允许再买电脑。而能住进小区的,往往在教育上能给予孩子足够的保证,保证他们会使用电脑。同时,也能提供足够的零花钱。
项目和地点定下来了,开始实际操作。
在一个星期以内,九万元人民币就入了银行户头。打那一天起,我才深刻体会到什么是“钱在自己手上才是钱”。在全体股东召开的第一次全体股东大会上,大家做了发言。六个人做了分工:社会关系由老鬼庆搞定,因为他爸爸够大。治安联防警察由吕少搞定,因为他就是警察。技术工作由小熊猫搞定,因为他就是吃这碗饭的。剩下三人,负责经营网吧的任务,担任执行经理。最后,制定了章程,规定了各人权利与义务,利润的划分和提成,每个人签名认可。就这样,九万两纹银就开始如流水一般出去了。
当我们开始为这个项目申请执照时,遇见了第一个问题。网吧是新生事物,其文化教育属性可以归文化局管,但是其娱乐属性也可以归公安局特种经营处管。而市政府说了,他们要成立新部门由他们管。结果是:谁都不管。谁都不管,那么工商也就不敢办执照给你。万般无奈之下,去询问其他网吧。得出的方法是去挂靠某一电脑企业,由它统一给办执照。在它那里问题很简单,交一万五,执照到手。
办这电脑公司的,才是大奸大恶之辈。他只负责搞定办执照的人,然后向各网吧收取一万五到两万不等的钱。短短半年,他就收了不下十万。而到了最后,才知道他办的执照只是破纸一张,根本不可能用这执照来经营网吧。但在当时,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他那里老老实实交上一万五千两纹银,换到了一纸空文。时光倒流,既然当时没有一家网吧是合法经营,那么也就不存在办执照一说,正确的方法是办起来再说。而那时的一群大学生受了法律的毒害,满脑子《工商法》,顽固地认为一定要先搞个执照。却不知道,这世界上没结婚却生孩子最后也落了户的人不大有人在么?代办执照的人又有什么可以凭借的真东西?他有的就是“一黑到底”的勇气。真正守法的人,往往为繁琐的行政系统所累。所以,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如果能大富大贵,那是应该的,因为他的脑袋别在腰上,无非最后他吃螃蟹的行为被正面肯定了而已;如果因为被捕杀珍贵动物而系狱,那也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因为他注定走在落后的规范之前,越界才有第一只蟹吃。
房子由老鬼庆谈了下来,每平米40元,而且水电平价。关系在其中发生了做用。事实上,他完全没有必要投资真金白银,因为在中国关系本身就是一种资源,可以创造价值。就以房租为例,翻一倍的价格很正常。现在,能减一半,省下来的也就是钱。接下来的事就是装修了。书呆子们又发了病,参照即将出台的网吧管理规定,认为必须满足其中对于面积和吧台的要求。结果,10台机器的一个小网吧居然吊了顶,打了吧台,铺了地板胶,安装了电扇。一万七的装修费,到今天我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是猪。在当时,我们的网吧完全可以给某个工薪阶层的人结婚之用了。别人来网吧干什么?至少不是洞房吧?
装修的过程中,我发现了股东集团的第一个问题。装修持续了一个月,只有我和小熊猫一直全程关注,从买料,一直到监工,都只有我们两个,其他的人只是在闲暇的时候过来看看。我和小熊猫两个人,就像是两个标准的包工头,浑身上下全是泥灰。饿了吃盒饭,悃了睡地板,随时起身购买材料,雇佣新工人。毫不夸张地说,这一个多月过去以后,我和小熊猫已经是装修的半个专家了。当我躺在地板上盖着雨衣睡觉时,突然想到了我的高中时代。当时,每天放学担任卫生值勤的人中,其余的几位兄弟是属于那种根本不碰条帚,能逃先逃的人。他们就没有亲临一线的习惯,而只有指挥别人的嗜好,一想到这里,我对网吧的将来渐渐产生了一种忧虑。网吧只是一个小企业,不应该分任何一线二线的。尤其是在创业的时候,每个人都应该顶到第一线,否则无法维持最初的运转。而网吧一旦开张,那就是24小时不停营业,到那时候,难道又是我和小熊猫轮流上?想都不敢想。
DIY的10台机器买来了,六大股东在装修一新的新房里再一起聚起来,笑语晏晏开始装配机器。由于是搞批发,所以机器的成本为5500元一台,算是比较便宜。然而,正如那些古老格言说过的一样,便宜无好货,偷来的骆驼骑不得。当我们装到12点钟,10台机器整整齐齐放在台板上,让人心生无限创业的喜悦,像是产房外的老爸,甜蜜而幸福。当时,没有任何一个人意识到这才是无尽苦难的开始。
小熊猫作为技术人员,力排众意,在芯片上选择了K6一代233主频。他翻着各种电脑杂志对我们解释说,K6是非主流产品,但是测试报告上说了,性能和INTEL的相差无几,而且还便宜。到了今天,一想起这事,我对各种电脑杂志编辑的杀心就会重新升起。K6非主流不错,信价比高不错,但是它并非是成熟产品这一点也不错。问题就出在最后这一点上。K6一代最令人恼火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发热量很高。网吧狭小的空间内,机器24小时运转,结果是芯片经常因为温度过高而频频死机。甚至当我们发现了这一问题后,采取了上散热片、换大功率电扇措施后,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
INTEL是主流,价格贵。但是正因为是主流,所以各种厂商都支持这种芯片。K6据说不错,在出了K6II以后,的确不错。但是当它还是K6I的时代里,那简直就是一种灾难。在这种选择上,我们发生了大错。其实,这里面的道理和买车是一样的。如果一个人经济条件有限,却想买一辆省心的车,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看看出租汽车用的是什么车。他们以车为生,所以他们的选择肯定是便于维修、造价低廉、技术成熟、省油而易于操纵的汽车。所以,夏利、桑塔那、富康都是上上之选。买一辆“非主流”的汽车,你去什么地方找维修点去?
还记得联网测试开始,机器的问题就不断。我一下子跌入了深不见底的技术世界里。那段时间,我已经不觉得电脑是机器,而是一个女人,脾气非常女性化的女人。一分钟前你能清楚地看到网络邻居中的详细列表,一分钟后就能报错,告诉你它什么都找不到。最厉害的一台机器,在一个月里我们拆开了20次不止。有一个深夜,我和小熊猫又在修机器。刚刚把一台机器修好,我们倒在椅子里开始抽烟。就在这时,我们眼睁整地看着旁边一台电脑在全无任何证兆的情况下,“缓缓”黑了屏,就像是个人临终时慢慢合上眼睛。那种情景让我们毛骨悚然,永生难忘。在这种漫长而痛苦的维修过程中,我们渐渐发现了一条定理:永远只有九台机器在正常工作。当第十台机器修好放上去以后,那九台里必然有一台要出问题,需要维修。修机器搞到宿命论,这叫人真的很崩溃。
在电脑那密密麻麻的微电路上,究竟出现了点什么小问题?我们相信那都是些肉眼所不能见的地方出现的小问题,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我常做恶梦,梦见自己在各种通路中飞速前进,为各种电阻、电容所吞噬,周围只有无数闪光的电子在飞速流动,其余的便只有红绿两色模糊的灯光及无边无际的黑暗。
网吧正式运转起来以后,麻烦不断。我发现,当一个麻烦出现以后,若你试图解决它,那么必然导致更多的麻烦出现。在修电脑的问题上,有一段时间里我和小熊猫简直和苏军士兵在芬兰一样,芬兰的狙击手弹无虚发,叫人避无可避。于是苏军在绝望下升火取暖,大家围成一圈烤火。枪声一响,一个同伴倒下,但是周围的人面无表情,继续坐着烤火。我们看着电脑一台台倒下,眼睛都不眨一下。因为我们知道,无论我们怎么努力,似乎总有下一个症状更怪异的电脑在前面等着我们。
相形而下,客户处理是最简单的事了。做运行经理是一件快乐的事,只要你有笑容,会说笑话,那么在非常短的时间里你就能和顾客之间建立起良好的关系。慢慢地,网吧里的人越来越多,吧台前挤满了人。很多人来网吧不单纯是为了游戏,而是来找朋友聊天。城市越大,孤独的年轻人也就越多。但是,如果你去做心灵诊所,却又没有一个人会来,因为没有人觉得自己有病。游戏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人们借游戏为话题,从游戏谈开,慢慢谈的便不是游戏了,而是自己的故事。每天,在网吧匆匆而过的人中,他们有很多其实家里有电脑,但是他们想找一个有人的地方,听听人声,要别人倾听一会他们的声音。
网吧的生意火了起来,第一个月下来,毛收入是8千多块,第二个月是将近一万。人气旺了,周围也就出现了奇怪的事。我开始发现,每天都有一些人如鲨鱼一般在门口游弋。他们目光冷酷,不发一演,我知道,要发生些什么。一天上午,一群戴红箍的人游进了网吧,东翻西看,索要我们的各种执照和文件。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妇女最后端坐门口,冷冰冰地宣布:由于XXXX,你们缺少XXXX,所以交300元人民币补办。并非所有的时候,对方都是那种一脸肃杀,也有进来就欢天喜地的。一进门就掏出一迭发票,大笑着说:“早就听说你们这里开了一个网吧。”丛人也欢天喜地,催促着我们赶快交钱,办理各种证明文件,让我以为是帮我们办理结婚证。他们像是一群鬣狗发现了草原上的腐尸,那种在尸身上爬上爬下的欢天喜地,让人异常感动。要知道,他们中的很多人连中文都写不顺畅呢。
在三个月里,卫生、消防、工商、税务、市容、联防全都来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在中国办那么一个小店,居然有那么多的门神。从那时候起,我到小店里吃早点,不曾对服务员呵斥过。的确不容易,雁过拔毛,能在中国开一片小店真的是非常不容易。尤其是居然没被拔死,裸奔着继续经营,这里面付出的努力、艰辛、笑脸、金钱是常人难于想象的。我们的情况要好得多,老鬼庆的关系又发生了作用,房子是他父亲单位的。这单位非常之牛,我们最后把门神统统送走了。因为要钱可以,到房管科,而那地方任谁都不原因轻易去。
在这些人里,最幽默的是个死胖子,税务检查员。我没见过这么丑陋的胖子,胖不是罪过,又胖又丑,进了网吧白吃白喝那就是自己不对了。第一次,他进来打游戏。打完了把证件拍在桌子上,说了句:“我就你管你们这一片的!”说完昂然出门。第二次,他打了游戏还要了啤酒,依然不出一分,昂然出门。第三次,打了游戏,要了啤酒,还问服务员要五十块钱。我上前,请他把上两次的钱一起结了,否则不准走。因为要论胖,他比我还单薄点。要论胖而凶残,他在我面前只是一只小羊羔。他大骂:“老子又不是给不起!”砸了钱在桌上就走。第二天,他提了一个小包来网吧,说是要找经理谈谈。他一上座,就谈了中国的税法,表示我们的网吧存在偷税和税金核定过低的问题,要按照娱乐场所的税率上税。我们耐心地给他做了说服工作,暗示他我们这里卫生、消防、工商的朋友都已经空手而归了。他听了半天,抬起油脸来与我们对视,说:“别跟我讲故事,我是吓大的?”我们说,慢走不送。第三天以后,他再没有来过。老鬼庆和他的科长打了个招呼,事情就那么简单。
简单的事未必天天有,我开始学起了数学。网吧的客人在时间分布上是不均匀的,如何调整资源尽量提高机器的使用率着实让人头疼。4点钟有五台空机,来了两个人,他们只玩到五点半。但是,在五点的时候有一票固定的朋友来,他们是五个人。但是,等他们到了,只有两个空位。结果是,五个人走了,两个人的一拨在半个小时后也走了,我手里还是五台空机。类似这种问题层出不穷,比如说买几个鼠标做库存比较合适?十台机器里,有三台不能被其他机器识别,有两台识别不了其他机器,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实现一个让七个人一起联网对战的方案?
第一个月下来,电话费是一千多,原因是来网吧的人习惯于打免费电话。收入在某个星期一度出现了波动,原因是服务员把钱落了自己的袋。一日停电,居然少了三个CPU。问题总在不停出着,让人感觉自己是消防队员,终日以扑火为生。在六个股东里,我和小熊猫最惨。其他人经常有事,也就不经常来网吧。于是我们两个就得24小时轮流上班,而我在单位的班也是24小时。记得有一天,我连续上了48个小时的班,交班的时候,对方又不能来,只得再熬到中午。我在半昏迷中回到家,倒下去后只觉得自己躺在流沙上,正不停地向下陷。睡不到半小时,我的传呼响了。居然是叫我回去修保险丝!我打的回去修好保险丝,一个人坐在门廊上抽烟,觉得一切简直荒谬透了。为了一根保险丝?
警察在该来的时候来了,市政府颁布了新的政策,统一对网吧进行管理。新成立的信息管理处进来帮我们拔掉了所有CPU,说是非法经营。老鬼庆那边也出了问题:省市是两套不同的行政系统,省里要对市里说话,中间的曲折就多了。而且,要说话,居然是为了一个区区十万元成本的网吧,这很掉价,所以没人说话。网吧的经营停止了。
在我工作的第一年,月薪不超过800元的时候,我背上了一万五的“巨债”,这是我的学费。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现在应该是写学期总结的时候了。
1. 选择开网吧是正确的,利润证明了这一选择的正确性。
2. 第一个错误是前期投入过高,在一个新兴行业里,完全没有必要去挂靠,完全没有必要投入太多钱在软件上,而应该追求利润最大化。
3. 第二个错误是技术人员。企业所需要的技术人员,应该是以保证企业硬件顺利运转的人,而不是还处于对新技术相当迷恋,勇于尝试新东西的研究人员。
4. 第三个错误是用人。很多人是你的好朋友,他们对你很好,你们之间有深厚的友谊。但是,未必是创业所需要的强援。创业时,你需要的是能和你一起跪在地上擦地的人。你需要的是把一件事交给他后不需要在过问的人。
5. 第四个错误是关系。无利益卷入的关系无以成为网,不可能在关键时候起到任何作用。而关系本身要计算成本,投入小的产业,用很强的关系是一种浪费,也根本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6. 最后,没有什么比一帮新手驾驶帆船更让人刺激的事了,但是也没有什么事比这更危险。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不愿再经营任何成本低于10万的企业。即使做到死,那也只够诸门神填牙缝。而门神并不在意你的死活,总有新手驾船出海。白手起家,在中国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擦皮鞋到成立跨国公司,那是十足的一个童话。在这种环境下,如果没有技术上的独占,没有经济上的强援,擦皮鞋是一定擦到底的。
DISSENT IS THE HIGHEST FORM OF PATRIOTISM !
--Thomas Jeffer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