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玉米:
《太极旗飘扬》:没有国家,没有敌人 --好文
[阅读: 666] 2004-12-02 07:41:28
《太极旗飘扬》:没有国家,没有敌人
作者:requiem_wu 来源:周黎明留言板
我居住的小岛似乎总是处在战争边缘。我知道,我所属的国家中总有相当的群体对我居住的小岛对面的那个小岛抱有自觉的仇恨。我明白,他们的自觉源于怎么样一种意识形态。
国庆前曾搭乘一辆出租车,司机江西人,说起可能发生的战争却像极老北京。他效仿老一辈革命家的风范,说:这战,是一定要打的!他说:阿扁那家伙太可恶,敢耍我们!他说:真要打起仗来,我开不开得了的士赚不赚得钱糊不糊了口算得了什么?!他说:我是爱国的,一向爱国,从小就爱国!
我想,他急于表达的是:为了国家利益国家尊严,个人的一点小利益是可以牺牲的。
那么,问一个很土的问题:如果需要牺牲的不是利益,而是自己的生命时,这位出租车司机还能够如此慷慨激昂吗?
在没有信仰的年代,这种可能性极小。虽然我记得,若干年前一位经济学博士和我有过一场关于黑格尔历史理性概念的辩论,那时他慷慨激昂地回应了我的诘问,说:如果我真的沦为历史理性大步前进时被践踏的那些花花草草的话,我认了。也就是说,为了所谓的大局和大道理,他愿意牺牲。
但是我认为,他的潜台词其实是:我怎么可能沦为那样的角色!
角色的距离划开了牺牲与自我牺牲的界限,意识形态得以乘虚而入。其实用不着表达得这么文雅,很简单的事实就摆在面前:在怎么解决那个小岛的问题上,越往北方去,那里的人们的态度就越发激进;以及,越是年轻的一代,诉诸武力的叫嚣就越发凶狠。在某些愤怒和失望交织的时刻,我甚至想:也许只有一场真正波及每一个个体的战争全面到来,才能令自大的北方佬和不知死活的新新人类们闭嘴,在恐惧和颤栗中痛悔和哀嚎。
就此,对立的意识形态亦从我的身上发生。
意识形态产生国家,产生敌人,产生战争,产生牺牲。我们自小接受教育学习到的政治理论始终都在告诉我们这一点,在这样的土壤上,产生民族主义和好战分子,不足为奇。但即便如此,当我发现取材于一场意识形态战争的韩片《太极旗飘扬》,已经把解决同样问题的重点放在了一种超越了意识形态的东西——信仰——之上,我还是联想起了张艺谋创作的《英雄》,这样一部借和平之名宣扬战争之实、视个体悲剧如草芥的电影,再度感到深深的羞耻。
《太极旗飘扬》设定的信仰,是关于一个哥哥一心要让弟弟离开战场的信仰。最初,这还只是一个单纯的念头,因此哥哥以为在征兵火车上动动嘴皮挥挥拳头就可以让弟弟下车;而后,它发展为信念,在战场上得到考验;终于,经过血与火、争吵与辜负、牺牲与成全,它成为信仰,一个不比宗教信仰轻薄的信仰。但这部电影真正的出色之处,不是表现出了这个过程,而是对于这种信仰如何和意识形态绞缠、如何被意识形态扭曲,最终又如何消灭或者说是超越了意识形态的淋漓尽致的展现——这一点,令这部有点造作的电影勉强跨入了优秀战争电影之列。一切最为出色的战争电影,本质上都是反战的。
张东健饰演的哥哥承载了这个展现。他得到提示,必须获得一枚勋章才能跟上头提要求让弟弟离开战场,所以他无比英勇地战斗。起先,他战斗,不是为了意识形态,而是为了自己的信仰,结果,在获得勋章的这条道路上,他被意识形态战争异化,成为一台杀人机器,拯救弟弟的信仰虽然从未消失,却也是被排斥到他心中的边缘地带。当初被抓来当兵时的不平之气此时已经转化为对国家利益的认同感,他亦学会承认牺牲和杀戮的必要并身体力行,并自以为能够保住自我牺牲拯救弟弟的底线。不幸的是,这样的底线随着肃反运动的到来而不复存在——未婚妻被当局视为共产主义分子枪决,弟弟因保护他的未婚妻被关进战俘营,活活烧死在其中。
这是信仰破碎的时候,亦是意识形态大厦轰然倒塌的时候。现在无论他站在哪一边,目的都是为了让毁灭了他的信仰的那一方付出最惨重的代价,所以他加入赤军,组建“大旗部队”,向南军展开疯狂报复。最终,他以为死去的弟弟的出现,让他消失的信仰重回而且迸发出最亮的光芒——他调转枪口,向自己的部队开火以掩护弟弟逃离,直至被打死。
我想任何一个韩国人看到此处都会心灵震撼。它表现出一种彻底的无政府主义观:在爱的信仰面前,意识形态又算得了什么?难道不是可以统统抛开的吗?
它也表现出一种最人性化的反战情绪:任何战争都是对人的战争,而不是对敌人的战争。
遗憾的是,别说对于意识形态的反思以及对爱的信仰,就连战争的对象究竟是什么,我们国家中的许多许多人都搞不清楚。
民主不同于专制,不需要强加于人。--- 賴斯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恶其不出於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礼运·大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