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运良

李曼灵：一个地位断裂的个案
李曼灵，1946年生。臃肿的体态和粗糙的皮肤都在描述着一个普普通通农村妇女的常年劳作
。我们是在村里得知她是一位军参谋长的后代后，颇感惊讶，才兴起看她的念头。见面得知
我们的意图之后，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能活下来不容易！
从村里人的介绍中，我们已经得知其祖父一辈是满清正黄旗人，负责营建西陵工事。是具有
纯正贵族血统的权势者。其父李运良，曾先后任职19路军，整编74师，任军参谋长。孟良崮
战役后被陈毅部俘虏，受陈毅器重。解放后回村一直到逝世。前代显赫的家世与现今贫困的
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是一个典型的地位断裂或向下流动的个案。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
状况？其家庭的地位继承有没有在李曼灵其他兄弟姐妹身上体现？李曼灵（包括她亲属）的
后代有没有实现向上流动,弥补断裂的地位继承？这些问题是我所关心的。由此在与李曼灵一
对一的深入访谈中，我详细询问了其父一生的生命历程、李氏兄弟姐妹的现况、李的子辈的
现况。
李的祖辈是负责营建西陵的正黄旗满人，其父李运良，1905年生于易县五道河，之后一直生
活在天津（是否在溥仪逊位之后追随至天津，不得知）。17岁时候即出任天津纺织厂厂长。
之后投考黄埔军校。后参加19路军，抗战时整编到74师，任军参谋长。孟良崮战役被陈毅部
所俘。因其文武双全，相貌堂堂，陈毅颇为器重。后送至东北辽宁军训。1947年林彪欲除之
，陈毅力保其免于杀戮，由此李被迫出走。李心念俱灰之际上五台山欲出家，被妻寻回，后
与妻回湖南，几年后回易县老家，靠务短工为生。文革中备受凌虐，前几年（？）去世。
李在天津时候即育有一女，但此后无联系，现为工人。李参军后在湖南长沙认识李曼灵母亲
，经由副官介绍，两人结为秦晋。其母是当地资本家的独生女，家境优越，其时为长沙师范
学校音乐老师。为李运良生育四女，现分别在北京、湖南和易县当地农村。在北京的女儿是
由易县本村人介绍嫁到北京一工人，其时父已回村。李运良在追随陈毅于东北期间，可能一
度与家人失去联系，故在哈尔滨生活三年，与一女大学生结婚，育有一男，但目前与李曼灵
无联系。1947年李携全家回其母湖南邵阳老家，在资江上沉没金条10余箱。1948年生一女，
送由保姆抚养，后由保姆介绍嫁与当地农村，现偶有联系。1950年回村靠务短工、其母替人
织毛衣为生。文革开始后，其母欲回湖南老家变卖楼产，却被告知无权变卖。其母欲上诉中
央法院，在去北京途中气死。当时李曼灵和母亲回湘。母死后，李即在当地结婚。1974年又
离婚，共7年婚期。育有两男一女。大儿现为深圳某小学教师，小儿为北京一电脑公司中层领
导，女儿居香港，嫁于一飞行员。离婚后李曼灵回晓新村，与当地一农民结婚，育两儿。大
儿部队退役后从商，现为北京一公司领导，小儿追随在电脑公司的异父同母兄弟做事。这些
儿女有联系，逢年过节均有来往。
李曼灵早年高中毕业，保送北京音乐学院，因家庭成分取消。
李曼灵回忆说，家里原本有好多明清时候的古籍书，父母有一箱的照片，文革时全给烧了。
家庭在美国有7亿多存款（不知单位是什么？），但被政府没收。
目前李曼灵老两口靠两亩地维持生计，儿女不时接济，生活水平在晓新村处偏下水平。
关于精英问题，帕雷托有“精英循环”，Victor.Nee和Walder等皆有不俗理论。如Walder认
为市场化进程之后，原来的政治精英凭借资源优势转化为新的经济精英。（相关论述参见孙
立平的文章和America Sociological Review,1989等）而从李曼灵个案，这些理论都无法适
用。从我目前所有的知识看，对于共产党执政后的精英更替，似乎还没有理论阐释。不知道
这是研究盲点还是其他原因。
从李氏两代人的代际流动历程来看，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事件决定了地位断裂。就是1947年林
彪欲除李运良，李运良被迫出走。李运良出走，回到出生地。原有的资源、资本全部丧失，
两手空空的回到家乡。这是一次个人代内流动的断裂。新中国的制度安排也没有对他加以照
顾，反而在文革期间，没收财产，打砸抢，一个人的地位、声望、财富全部剥夺殆尽。李运
良子女的婚姻，他也无法运用自己以前的关系通过联姻实现向上流动，反倒全部留在了底层
社会。
对于这个问题，我在与piggy讨论时，她说一个朝代的更替，肯定要将原有的精英清除出去，
不管手段是否暴力，好留出位置来接纳新的精英。我以为然。但是象李氏这样潦倒至此未免
太过伤心。从前官僚引退回家还是充当士绅，主一方之政。而李氏却如此破败，这个断裂是
否太过于大。piggy却不以为然，认为由政权更替而来的精英更替本就是血淋淋的，无所谓惨
不惨。我自认为心太软，呵呵，总觉得执政党如此做法过于…………
huoni认为李曼灵非常适合做口述史研究。我很同意。但囿于能力，先将资料整理出来。欢迎
指教。
如果资料有何遗漏或不当之处，还要神仙大力指教。神仙还去看了李运良墓，访谈不仅比我
多，访谈气氛也比我掌握的好。向神仙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