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板：就武侠小说回复和菜头
时间：2009/02/02 出处：江湖论剑
武侠小说也好，侦探小说也好，向来都是不登文学的大雅之堂的。你可以说古龙提高了武侠小说的档次，你可以说钱德勒、哈梅特将侦探小说上升到了文学，因为他们开辟了这样或那样的风格、语言、形式等等文学评论家常用的狗屁字眼。但对一个喜欢武侠小说或者侦探小说本身的人而言，这毫无意义。我们所谈论的是武侠小说，以及侦探小说，我们谈论的不是文学。

金庸、黄金三大家代表的是真正的正统的武侠小说或者侦探小说的巅峰，因为他们好看，够爽，完了。

武侠小说没有情节、招式，侦探小说没有诡计、谋杀，这都背离了作为一种类型小说存在的基石。我瞧不上古龙的小说（但我喜欢他的人生，和人生比起来，小说算个屁啊），正如约翰狄克森卡尔讨厌硬汉派，都是出于一种对这种小说形式的热爱，我们太喜欢这玩意了。那么，我想看什么样的武侠小说，在我青春期躁动并喜欢幻想的年代？妈的，给我来点猛的，来点大场面，来几个高手，让他们斗上一斗。我喜欢一百零八将，我喜欢四猛八大锤，我喜欢隋唐十八杰，我喜欢东邪西毒南帝北丐，我就喜欢这样的人物构造情节设置，哪怕它十分烂俗，而不是“风、冷风、冷风吹，吹你妈逼个没完”。

金庸把这一切都做到了，他在这个烂俗的框架里把武侠小说写到了极致，他在这种烂俗的框架里一次次的写出了新意，所以他是武侠小说的大师。正如克里斯蒂所做的一样，她将侦探小说中凶手的设置写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后世100年时间里，没人再就“凶手”这一概念写出花样，所以她是侦探小说的宗师。

这里，我想再次把卡尔的这段话摘录如下：

缺点是一样的，尽管表达不同。“文学化的”类型，像硬汉派，往往会弄错实质风格。你可以使用好的文笔——有时候仅仅是自命不凡的文笔——作为缺乏原创性情节的伪装。

“来吧，现在！”作者似乎在说。“我真的是一个诚实的小说家，你看见了，沉溺于几乎没有趣味的侦探小说中，因为如今它地位提高了。事实上我没有什么案件或者有关如何创作的好想法；但是如果我给你一堆人物描写，大量的迷惑性的对话，你就不会介意了。”

对此的回答是：先生或者女士，我们真的介意。你削弱情节，这是不好的；除此之外你轰的从那些支柱上跌落，那就更糟了。

我摘录这段话，因为它同样可以用来作为对古龙的回答。是梁羽生、金庸将武侠小说发扬光大——在此之前这种小说毫无市场可言，而在此之后港台则冒出了几百名以此为业的作家。所谓古龙的风格，古龙的文本，古龙的语言，统统弥补不了他在武侠小说结构上的缺陷。那不叫另辟蹊径，那叫写不出来。他早期的那些作品，也就铁血大旗，绝代双骄尚可一观，其余的都是卧龙生的水准。后期古龙写了什么样的“武侠小说”？对话，大量的对话，不停的对话，甚至是废话。这是什么？这是阿瑟古龙的武侠戏剧吗？《猎鹰赌局》更是成为了都市小说，七种武器则只能算是武侠小品。而他所塑造的人物，楚留香、陆小凤、铁中棠、谢晓峰个个线条简单，然后就不停在后面的作品里宣扬这些人物成为传说。最极端的就是那把小李他妈的飞刀，后面跟着风铃中的刀声、边城刀声，飞刀又见飞刀……我说大哥你有完没完？这些小李飞刀的后继者，什么叶开之流，毫无形象，不知道哪来，不知道要干啥，只知道他很吊，吊翻了，一刀扔出去谁都得死，重复的让人绝望。

这就是大师？唬谁呢？几句风格、文本，就能掩盖这些作品的二流本质？什么样的武侠小说才是最牛逼的武侠小说？射雕、天龙、笑傲、云海玉弓缘。什么样的侦探小说才是最牛逼的侦探小说？黄屋、棺材、x的悲剧、主教谋杀案。这些作品满足了最基本的元素，并且把这些元素写到了最好。这就是牛逼的武侠或者侦探小说。

如果非要说大师云云，我承认古龙是个对话大师，文本大师、风格大师、语言大师，甚至文学大师，艺术大师，反正在我眼里，他都称不上武侠小说大师。正如在我眼里，钱德勒也远远称不上侦探小说大师一样——他可以是任何大师崇拜的大师，但唯独不是侦探小说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