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zaobao.com/zg/zg090815_003.shtml

湖南浏阳

杨永欣

　　本是丰收的忙碌季节，举目却是一片荒凉。稻田长满了杂草，不见农民耕地；菜园里的蔬菜和瓜果都烂了；鸡、鸭等家禽的影子消失了，双桥村看似一个不适宜居住的村落。

　　双桥村的一间村屋外，聚集了几名村民闲聊，他们脸上都带着笑容，但交谈内容却是沉重的，家人的健康、今后的生计等。

　　37岁的村民欧阳相东对记者说，孩子和妻子体内的镉（cadmium）含量都超标了，虽然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但家人搞成这样，他也没有心思留在省会长沙工作，不久前选择回家照顾妻儿。

　　他无奈地说：“我现在很茫然，不知如何是好。我的工作没了、妻孩病了、耕地不能用了、家禽被（当局）带走了，而政府的赔偿和补助又非常有限。”

　　位于湖南省浏阳市镇头镇的双桥村最近发生了一起备受各界关注的镉污染案，坐落于村里的湘和化工厂过去五年来所排放出的镉渗透到周围的水源和土壤里，造成众多农民“镉中毒”。受牵连的除了双桥村外，也包括附近的干口村和普华村。截至7月31日，已出具有效检测结果的2888人中，尿镉超标509人；据香港《南华早报》报道，镉污染案也间接导致至少五人死亡。

　　除了健康问题外，村民现在也得面对耕地必须休耕至少三年以被治理、蔬菜和家禽都不能吃等生计问题。地方政府虽然有赔偿和补助，但大多村民认为，数额无法保障他们未来几年的生活。

　　据新华社报道，湘和化工厂是2003年由镇头镇引进的一家民营股份制化工企业，主要生产粉状硫酸锌和颗粒状硫酸锌，而从2004年4月起，工厂未经审批建设了一条炼铟生产线。有工厂工人向媒体透露，工厂管理者说如果只生产硫酸锌，挣的钱只够发工资，提炼铟（indium）才是根本，而铟是一种比黄金还要贵重的稀有金属，在国际上属于战略物资，多用于液晶显示器的生产。因此，污染祸患表面上是镉，但事实上是铟，提炼“铟”，才带来了“镉”。

　　欧阳相东说，好些村民早在几年前就发现湘和化工厂“有问题”：工厂周围的树林大片枯死、井水颜色开始变红。此外，一些村民也发觉自己有全身无力、头晕、胸闷，以及关节疼痛的症状。

政府把化工厂立为

“重点保护单位”

　　有村民因此怀疑这些都是湘和化工厂所排放的废料造成的，并开始给浏阳市环保局、浏阳市政府写信要求检测水。市政府要镇政府解决，镇政府则在对村里的水井进行检测后总结：水没有污染，可放心饮用；而从2006年起，每当村民告发湘和化工厂时，镇领导的解释都是：湘和化工厂是一家零污染零排放、没有任何问题的工厂，镇政府甚至把该工厂立为“重点保护单位”，间接暗示村民不要到那里闹事。

　　出于对镇政府的不信任，一些村民自发筹钱，把村里的水、土壤带到全国各地的权威监测站检测，结论证实这里的水、土壤存在镉物质超标。另外，很多村民也自发到省里各家医院检查身体；村子里在武汉大学、清华大学上学的孩子也把村里的土壤、水拿到大学化验，并纷纷在天涯等网站上发帖。

　　事件逐渐闹大，镇头镇政府终于在今年4月下令湘和化工厂停产，并开始着手调查，希望能够低调摆平风波。根据认定，湘和化工厂厂区周边500米至1200米范围属镉污染区域。

　　由于村民对镇政府的“善后”工作（包括赔偿补助数额）不满，上个月29日和30日，上千名村民分别围堵镇政府、镇派出所。群体性事件一爆发，立即备受国内外媒体关注，镉污染案也成为了全国焦点。

　　欧阳相东说：“我不憎恨政府，只感到很失望，政府明明可以避免这起污染事件，却选择了颁发个‘重点保护单位’牌匾给化工厂。现在好了，等到村民闹事了，才来问责一些官员，‘重点保护单位’的牌匾近日也‘悄悄’不见了。”

　　63岁的退休村民欧阳开贵则说：“村民早就向政府汇报化工厂有问题，它们却不重视，直到我们自己收取到有利证据后，它们才下令工厂停产。政府不顾我们的健康，这点让我们老百姓很伤心。”

　　镉污染案在全国曝光后，浏阳市环保局局长陈文波和副局长张志亮被免职；湘和化工厂法人代表骆湘平、厂长黄和平等五人被浏阳警方刑事拘留；浏阳市葛家乡副乡长熊赞辉在担任镇头镇副镇长期间，违反规定在其管辖的湘和化工厂投资入股，并收受骆湘平干股10万元，涉嫌受贿，也被移送司法机关。

　　据报道，骆湘平在一个地方开化工厂只会开三年，三年后就关闭，因为他知道三年后肯定会出问题。2006年开设三年后，骆湘平原本提出要走，但却被镇头镇政府留住，镇政府保证：不会有事，有事政府保护。另外，骆湘平今年也已在江西圈地，准备在那里另起炉灶，没想到浏阳东窗事发，间接救了江西的老百姓。

　舆论目前对地方政府与厂家是否官商勾结仍有所保留，但对于地方政府长期以来不重视村民的反馈，事后才来追究的做法，就猛力痛批。官方的人民网最近刊登的一篇时评就说：“环境本身是脆弱的。那种事后查处、被动查处、集中查处为主的环保监管执法工作模式，必然难以减少与避免环境污染的发生。只有更多实行那种事前监管、主动监管、经常性监管的工作模式，像报道中这种因为‘马后炮’、‘事后诸葛亮’而产生的遗憾与悲剧，才会少些、少些、再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