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附庸风俗
　　　　　　　　
　　　　　　　　 因为超级女生看上去挺“俗”，挺“孩子气”，所以往届超女成人难有关注，媒体只给予惯例报道。今年的超级女生，因为有张靓颖的参加，非比寻常，熠熠生辉。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象我这样，MP3随身听拷满了靓颖的歌，忍受极差的音质，伴随上下班；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象我这样，一个基本只听外文歌的人（没别的意思，兴趣使然），能对国内歌手产生如此大的兴趣，甚至重拾邓丽君、浏阳河等往日履痕。我想一定很多，很多。我知道靓颖选歌太广，而且首首出采，得到了各年龄段、各文化阶层人的喜爱，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最爱。昨晚11点半父母从千里外给我手机打电话，对靓颖夺得最后一名大感失望。父母平日睡觉很早，昨晚能撑到午夜，实出我意料。我知道靓颖的实力征服了成年人，靓颖纯正的异国风情，更使许多年青人重拾对英语学习的激情。昨晚我们听到小姑娘要向张姐姐学习，学好英语，这不是煽情，也不是故意作戏，我在靓颖吧里听到许多人发誓重新冲击四、六级的决心。我还看到广大知识分子、音乐人、媒体动了真情，超出本职范围，超出应有的理性，为靓颖呐喊助威。不是为了求聚焦，而是真真打动心灵后的决然之举。我还看到，许多成年人内心斗争了许久，终于在下班之后放下面子，在街上拉票，他们说：这些年来难有疯狂，即然为靓颖疯狂了，那么就疯狂到底吧。我看到整个世界因为靓颖而震动，发出轰然巨响。这一切的一切，靓颖没有靠舞蹈，没有靠噱头，没有靠包装，仅仅依靠其歌声本身而发动起来的。

　　　　　　　　 每年可以产出成千上百的明星，请问哪个能让年轻人发奋学习，成年人的世界为之癫狂的？这是实力，也是魔力。靓颖的身世，她的追求，更给无数后来者以榜样，作为奋斗的目标，就如同mariah的《hero》，日久弥新，发散强大的人格魅力。无论商业还是社会主旋律，她都能提供双赢。收益是显而易见的，短卖还是长卖，也是一望即知。拥有这样的一支魔嗓，亲爱的评委们，为什么靓颖的前途是你们评论最低的呢？为什么其它四位选手你们都乐意监制，单单不看好靓颖，不愿接受呢。是不愿，还是不敢，抑或有其它不便明说原因？

　　　　　　　　 当年MARIAH也素为评论界不喜，因为她喜欢“炫耀”技巧，“卖弄”高音。我知道这次超女中，靓颖不顾某些评委的好意，不顾一些群众诟病，坚持唱外国歌（虽然后几场作了妥协），恐怕不对一些人的胃口，更有不谦虚的形象。可我想，天才应有其傲性，他知道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他不该做，他知道自己应该朝哪个方向发展，天才永远不会是一个驯服的学生。

　　　　　　　　 这两场，我看到靓颖所作的妥协，她唱的民歌已经使我发腻了——虽然还是挺美的声音，可是毫无激情，那并不适合她；她开始注意机位，滥施笑容了，使我觉得挺别扭。我想说你不必放弃自己个性，屈从于权威的指导（据说靓颖与母亲因此发生龃龉，后来靓颖倒了歉，也就表明了顺从）。牛羊永远成群，虎鹰永远独行。别听那些“注意舞台效果”“注意机位”“注意身体语言”的“权威指导”，前面谈到的maraih、whitney，哪个不是静静立着歌唱的？我不希望你跳舞，也不希望你舞台煽情，你只要静静地站在那里歌唱就好，深情款款自然能打动你我心扉。

　　　　　　　　 你爱唱英文歌那就都唱英文歌吧，没必要为平息一些人的意见而掺进中文歌。看看韩日国内原创排行榜，歌名全英文甚至歌词全英文占据大半江山，有时乍一看还以为美国billboard。很讨厌一些人拿语言搞民族主义的勾当，仿佛多用外语就是通敌卖国，仿佛用外语就听不懂歌了一样，这是最大的乐盲。时移势易，西风渐长，不可阻挡，在当下的中国社会，与其抱着国粹骂人，不如跟着张MM学唱几首英文歌。
　　　　　　　　
　　　　　　　　 一激动马又遛远了，赶紧回来。靓颖唱歌，引发的往往是对歌艺本身的大探讨。我记得还是九十年代，买到mariah的MTV-UNPLUGGED的时候，第一次听到如此生猛的飙高音（IF IT’S OVER）和罕见的现场海豚音（EMOTIONS），惊为天人（黑楠总是滥用这个词，很使我不快）。快十年过去了，中国人对国外主流实力歌手的技巧还是不甚了了，靓颖一声惊雷劈出海豚音，于是天下哗然，海豚如过江之鲫，在神州处处游走。更有不少办公室，能听见有人在飙鲶鱼音的惨叫。更好笑的是，各个论坛里因为海豚音而掐架的哥们随处可见。有人说能发海豚音的人世界上只有几个，有人说只要是人都能发海豚音，没什么了不起。还举出什么发音专家林博士云云，其实就是两方在google互找材料对攻而已。小的在此不辞冒昧，讲一点劝架的话：海豚音没传言中那么举世无双，也没有的想象中那么轻而易举，象喉顶钢枪推汽车，有胆子就能练成。事实是，但凡五音俱全，卡拉OK唱得不错的人都有可能发出，但也未必，有些人的喉部构造确实发不出。而有些人，心有灵犀的，不用经过专门练习就能自己琢磨发出。很多人都会海豚音，但只能发出，而无法控制，也作不出花样，毫无美感。只有MARIAH敢大规模地秀出来，是因为她的海豚音确实非比寻常，运用自如且有弹性，可以在各音律之间来回逐阶跳跃，大大小小落玉盘，简直一吼部气功。靓颖的海豚音介于二者之间，可以发出，但控制不严，最后一个海豚音有简单的转换，已属不易了。

　　　　　　　　 MARIAH十几年没影响得了中国，靓颖一个月却把中国人的音乐素质提升了一个台阶，并引发了全民对唱歌技巧的热情，只有真正的歌者才有如此的影响力。那些偶像歌手能带给人们的，只有无聊的追星和迅速洇灭的遗憾。我觉得但凡是音乐人，只能偏爱靓颖这种歌手才属思维正常，去偏爱那些仅仅有市场效应的舞台歌手，就好比打猎的喜欢去买肉，总有些匪夷所思。
　　　　　　　　
　　　　　　　　 评委间的怪事虽然多，可幸好广大人民不吃一套，他们相信自己的判断力，而非评委的，人民歌手的称号也算实归名至。

　　　　　　　　 追靓颖是需要勇气的，追靓颖意味着你得面对同事们的讪笑，甚至小辈们惊奇的眼神，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在看这节目。然而大家还是不避嘲笑，跨过年龄的界限，穿越世俗的藩篱，一起来附庸风俗。感谢张靓颖，这个彻底混淆雅俗界限的女孩，为这个平淡的，或者矿难不断的，或者悲哀的，或者贫富日离的夏天带来一丝凉意，一些快乐，一份新意。
　　　　　　　　
　　　　　　　　 九、三人成虎
　　　　　　　　
　　　　　　　　 三个人可以打动心如坚铁的皇帝，三个评委的同声相和，也可以翻云覆雨，以良心的名义亵渎良心。

　　　　　　　　 湖电说它没有黑幕，所以它敢运用法律手段；评委也说它没有黑幕，以至指天誓日；我也说没有黑幕，因为湖电没那么笨。

　　　　　　　　 黑幕这个词太凶险，有点象毒品交易。本来一个眼神，一种习惯就能办成的事，怎会锣鼓喧天地让你们抓现行呢。用黑幕去指责湖电，无疑是大炮打蚊子，你亏它不亏。

　　　　　　　　 虽然没有黑幕，却有默契——换个词就海阔天空了。湖电不用给评委递纸条，评委就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大众评审投票前，各种PK方案都作好，谁能赢，早已取得过共识了。15：16，16：16，不过是好莱坞的俗套而已。

　　　　　　　　 如果没有默契，纪敏佳PK韩真真那场不会让三位偶像女全部晋级，只留给实力派一张门票。我们知道柯老师容易感动，我们也知道柯老师爱才，柯老师因为爱才而感动到哭，就更不得了了。即便如此，老师们也弃才女们如敝履，为偶像女门大开其门。可见一种压力使评委们言不由衷。

　　　　　　　　 言不由衷也就罢了，时间一久，倒觉得是自己的真情实感，反认它乡是故乡，就有点猴子爬竿了。

　　　　　　　　 我看过一篇纪时文学，里面讲一卖假虎鞭的地摊贩子，为招徕顾客，到处讲述老虎交媾的细节。本来全是自己瞎编的，日子一久，围观人越多，他自己也飘飘然了。几月半载，他对自己的谎言也深信不疑，总觉得亲眼目睹过。

　　　　　　　　 我们亲爱的三位评委（夏柯楠），在长时间的磨合中，形成一种磁场，在微妙的情绪下，同进同退，互相感染。

　　　　　　　　 黑老师25日接受采访时用非常“满”的语言把五个选手夸个遍，眼明的人能看出来评价最低的还是张靓颖。前五名中黑老师愿做四女监制，惟觉靓颖稍欠功力。因为黑老师批评起来也常留尾巴，如同他要回北京的那个著名包袱一样，使许多凉粉一厢情愿地觉得这是明贬实褒。

　　　　　　　　 此时，与其说是在探讨靓颖的歌艺，不如说是在探讨她的商业前途。拿黑老师评价最高的纪敏佳来说，的确是个扎扎实实的歌手，高音稳定，基本功扎实，然而这只是一个大路嗓，中央电视台有无数这样更亮的嗓子，她去做一个晚会歌手倒更合适。我个人对敏佳并无恶感，相反，通过一些娱乐新闻，我发现敏佳是五女中最幽默、性格最坚强的女孩，可是私下的好感不能拿到台面上拉说。她虽然受到中老年观众的追捧，但她的外型实在很难开拓市场。她可以唱一些国外歌曲，也可以唱出一些技巧，但歌路还是太窄。而靓颖一出声就是一种特色，靓颖可以唱李谷一的歌，可以唱张也的歌，可以唱那英的歌，但她们却不能唱靓颖的歌，张靓颖的独特就在于此。做评委最好要么对歌手不留情面地一一批评，要么好好先生，一律表扬打气，而不能得到评委一视同仁的鼓励，是对信心的一种打击。

　　　　　　　　 黑老师随后也说了，他是人不是神，也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好恶，这本无须掩饰，我也觉得评委不必每次言之凿凿，非要基于技术角度、舞台角度如何如何，评委有表现偏爱的权利。可是，黑老师是爱丢包袱的，一些很自然的情感流露却非要被“音乐良心”、“正直”、“追求”裹得严严实实。我想，让柯来说，结果会和黑一样，只不过更爽快一些；让夏来说，也一样，只不过更含蓄些。三人共同的理念使得其自信爆棚，好恶被“监制角度”分解成客观等级，最初与默契的抗争被遗忘，在万众瞩目中，歧途历史反变成必然追求。在自吹自擂中，在相继退出超女以明志的行为秀中，夹杂着柯办学校黑出书的屡次自我推销中，良心在发酵，专业迷人眼，三只老虎都醉了。

　　　　　　　　 可是，据我所知，北京音乐圈内人士很多与黑老师针锋相对；据我所知，很多资深电台DJ、音乐老师独推张靓颖；据我所知，顺子、常宽一干评委最偏爱张靓颖；据我所知，境外媒体报道超女，只赞扬张靓颖；据我所知，张靓颖在海外学子和老外眼里，支持率占绝对优势。这一切似乎在告诉三位评委，你们良好的自我感觉，其实是一种小团体内的宗教仪式。如果，请些对金钱不太感冒，对国情不太熟悉的音乐人来作评委重新来过，超女一路走来，气氛必不如此。

　　　　　　　　 我喜欢顺子、常宽的点评风格，倒不是因为张靓颖的缘故，而是顺子说话很自然、舒服，她也会建议靓颖唱中文歌，但不是基于照顾更多观众的缘故；常宽是典型的老北京风格，他能说非常好就已经是极限了，一边夸这个“用灵魂唱歌”，一边夸那个“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话，他说不出口。
　　　　　　　　
　　　　　　　　 昨晚他们坐在观众席里，为着每位选手的歌唱而亢奋，为每位选手加油的表情使我感动，我一直以来的反感在昨晚冰释消融。但这仅仅属于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