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经济危机的根源

（2008-04-02）


● 萨克斯
　　［编者按：根据前天的消息，美国准备彻底整顿金融监管制度，联邦储备局将有如金融业的“超级警察”，拥有更大的监督和审查权力，以期稳定市场。本文是学者对近年美国经济动向所作的分析与检讨。］

　　美国联邦储备局为挽救美国经济免于陷入衰退所作的巨大努力，至少在两方面是值得注意的。

　　首先，直到最近几个月前，一般的看法还认为美国经济不致陷入衰退。现在，经济衰退看来已成必然。其次，联储局的行动似乎没有成效。尽管它大幅度削减利率，并为急需现金的各家银行大量注资，危机仍不断加深。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美国的危机实乃联储局一手造成，并得到布什政府的推波助澜。罪魁祸首则非格林斯潘莫属，他为现任联储局主席伯南克留下了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不过，格林斯潘在任期间，伯南克已经是联储局委员，他也没有看出联储局政策所带来的日益严重问题。

　　目前经济危机的直接原因可以追溯到2001年，当时美国正面临互联网泡沫破裂，和九一一恐怖主义袭击的双重打击。正是在那时候，联储局打开了货币龙头，企图以此来阻止经济放缓。它为美国经济注入大量资金，将其主要利率——美国联邦基金利率——从2001年8月的3.5％降至2003年中的1％。联储局把利率降得太低，并把低利率维持得太久。

信贷从繁荣走向崩溃

　　货币扩张通常会使借贷更加容易，在整个经济中，它使到借贷更加容易，成本也更低。它还会使货币趋软，加剧通货膨胀。这些现象都开始在美国出现。

　　这回，一个明显的现象，是新的借贷主要集中在房地产。的确，低利率一般来说会刺激人们购买房屋。但这回，正如今天人们所知道的，商业和投资银行制定了新的财务机制，将住房贷款发放给几乎没有任何信用度的借贷者。

　　联储局当时拒绝对这些有问题的做法进行任何管制。结果是几乎每个人都可以贷款买房，有些甚至根本不用支付首期，利息也可在往后慢慢支付。

　　随着房屋贷款形成风气，整个机制进一步自我增强。更多人购买房屋抬高了房价，使银行觉得向信用差的借贷者放款也很安全。毕竟，如果他们无法偿还贷款，银行可以收回价值已经升高的房地产。起码理论上是这样。
　　当然，前提是房价必须不断上扬。一旦房价达到顶峰并开始回跌，贷款条件收紧，银行就会发现，他们所收回的房子，价值根本不足以抵消债务。

　　让人吃惊的是，格林斯潘领导的联储局竟然袖手旁观，任由信贷繁荣肆意发展，并最终走向崩溃。金融领域里有一些反对的声音，但人数微不足道。银行一直忙于收取新增贷款的收费，和支付管理者的巨额分红。

　　在2005年的一个关键时刻，还未出任联储局主席的伯南克居然说房地产的繁荣景象，反映了当前美国稳健谨慎、井然有序的经济体系，而不是危险的泡沫。他声称，大量外国资本通过美国银行流入房地产市场，是因为国际投资者看到“美国财经市场的深厚基础和成熟（这是让一般家庭能够通过房地产获得财富的原因之一）。”

衰退应集中于美洲地区

　　在2006和2007年间，致使曾经强大一时的金融机构如今陷入危机的经济泡沫达到顶点。当时，各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上充斥着大量高风险的按揭（抵押），按揭的形式极为复杂，使得人们很难对风险进行评估。银行开始放慢贷款的速度，无法偿还贷款的个案开始增加。房地产价格随着贷款放慢达到顶点并开始下滑。

　　房地产泡沫终于在去年秋天破裂，背负着巨额抵押权的银行开始上报巨额亏损，其数目有时大得足以使银行本身面临破产，投资银行贝尔斯登（Bear Stearns）即是一例。

　　房地产业的崩溃降低了消费，联储局为抵御经济衰退之势，和帮助面对资产负债的银行，自2007年秋天便一直在降低利率。但这个时候，资金已经不再流入房地产建设，而是流入商品投机和外汇。

　　联储局宽松的货币政策，不仅不能缓解美国的经济困境，反而加剧了国内的通货膨胀。石油、食品和黄金价格皆创下历史新高，而美元则贬值至历史新低。

　　2002年1月时，0.90美元可以兑换1欧元，现在则需要1.60美元左右。然而，联储局为了避免美国经济陷入衰退，却孤注一掷地继续向整个经济系统注入更多资金，进一步加重了通货膨胀的压力。

　　一手造成繁荣泡沫的联储局，如今已无法阻止美国经济进入短期衰退，情况还有可能变得更糟。如果它坚持货币扩张政策，不但不能阻止经济崩溃，还会引发滞涨——即通货膨胀与经济萎缩并存。
　　联储局应该在控制通货膨胀、避免用纳税人的钱为面对无法偿还贷款的银行融资的同时，注意防止资金流动中断。

　　因为外国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上也持有美国的不良抵押贷款，所以类似的后果也有可能在世界各地出现。不过，美国的经济衰退应该会局限于房地产市场繁荣和崩溃较为集中的美国本身，对世界其他地区经济的破坏，应该不会太大。

·作者Jeffrey Sachs是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教授兼地球研究所负责人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