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杂谈』速度之魔——前日与一老者骑车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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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蛋操鹰 提交日期:2006-2-23 14:59:00
前日下班无事,骑上我的电动车四处兜风。天高云淡,大街上风物宜人,不知不觉间速度就快了些,接连赶上几辆燃气助动车和摩托车,待回头看看车主们错愕的表情,心中竟生出几分歉意,毕竟做人还是要厚道一点,锋芒不可毕露,古人有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又有云: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贤哲教诲,怎么我就如此淡定不下来?于是摇摇头,放慢车速,任由身边车来车往,我自闲庭信步一般。
忽然觉得身后隐隐有声音钻来,疑惑间一股劲风撞向我的后心,我情知有异,又不明身后状况,只得略拨一拨车头,身子往外微侧,此时一个家伙挟带风雷之声从我肩侧掠过,转瞬间缩小在远方。
我看的真切:骑车的是一个老者。那老者身着黄衫,隐约似有胡须,弓着龙虾腰,踩一辆八十年代初所产28寸老永久,但速度如飞,双脚像捣蒜一般高速运动,远远看去如同风扇忽忽运转成一团,看不清裤子鞋袜。
这一惊非小——哪里来的老骑手?从前虽然也曾追赶不少轻浮校园浪子,骑廉价山地车速度七八十码已是极限,但如这般快速者,见所未见。老者如阿姆斯特朗似的硬朗背影,大大地刺激了我自尊的神经,面对如此老当益壮的飞车人,我们年轻一辈脸何处置,情何以堪?想到此处脚尖点地,微转电门,我的电驴便流星赶月追了上去。
老者车轮嗡嗡作响,上面的金属辐条丝幻成两面光亮的银镜,映照出周遭闪过的街景。老者愈快,我心中愈是不平,也再不顾回家早晚,凝神尾随。功夫不负苦心人,在徐家汇路附近,我终于拍车赶上,我从老者左侧超越,扭头傲睨,但见老者果然长须,满面烟尘,似在何处见过,又想不起来。老者眼睁睁看我飞车赶上,气得面孔上肌肉抽搐。我哪管他气忿,超车望前直奔。心中快活无比——我的电动车还没有赶不上的二轮交通工具呢。
怎料这老者血气方刚,绝非等闲之辈,我正高兴,突然身后又一股劲风袭来,老者的自行车电闪雷鸣般又抢到我的前方,靠,老坦克居然还是无级变速!这下我彻底被激怒了,看来不和他见个高低,他便不知
老者见甩不脱,竟不顾交通规则,抢上旁边一处高架匝道。我犹豫了一秒钟,决定豁出去,不追上他誓不还!上高架的时候一个掠过一个交警,心中不安,回头望去,他已经软倒在地上,面色煞白,双眼透出惊恐。我一定追到他,您就放心吧!我心中对那警察说。
高架上车水马龙,老者一辆老车如游龙出海,子弹出膛,鬼魅一般在车流中倏忽穿越,我追着他从一辆飞驶的保时捷旁边经过,里面开车的女孩被吓得哭了起来。这老者竟如此无礼!我心中愤怒,于是催车猛追。
由于城市交通繁忙,虽然在高架上,仍不免障碍颇多,老者也估计被我赶得心头焦躁,待车到中山东路一处大转弯角,我和他的距离不过数丈,老者回头狡诈一笑,竟不随路转弯,拎一下车头,车体直线飞出高架路!我已赶了许久,看看赶上,怎肯放过,横一横心也提起车头,凌空脱离高架追去。
老者猛扭车头,转弯半径一百米,奋车疾进,我亦转向紧追,两车一前一后越过黄浦江,此时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但见浦江两岸夜色撩人,霓虹如醉,江上百舸似鲫,灯火漫布,岸边巨楼靡空,金银错落——城市的尊贵与娇羞,热情与宁静,风流与庄严,尽溶在这百年的江海空气之中。再低头看时,外滩人头攒动,万人仰首,指点着看我二人驾车飞渡。
老者在浦东数十幢高楼间如蝴蝶穿花,弯来绕去,试图迷惑我,我安肯被他戏弄,于是现佯作紧追,待老者飞起车速乱绕之时,我猛抬车头,纵车拔起,在最高处稳住车身,只见那老者已成无头苍蝇,在高楼间胡乱穿绕,速度还真是同梭机一样快。绕了许久,老者回头望望,并不见我追来,满面显出惶惑之色。我在上面干咳一声,他猛抬头见我,面上狞笑,旋即骑车一头钻出楼群,望东飞骑而去。
追他至空旷处,见前方一线穿越,上面有列车飞奔——磁悬浮列车!这老者卖弄车技,故意紧贴列车骑行,意图在欺我前方视线被他遮挡,如有闪失,必与列车相撞。我看破他诈谋,并不跟在他身后,轻轻提车头跃上列车,停车在列车车顶,在车上轻松俯看他紧贴列车的背影。不多时列车到站减速,我再开车追那老者,两人凌虚御风,不多时就到了芦潮港,前方浩浩淼淼,东海黄水接天,老者无路可走,我暗喜这番老者败在我手。
见前方陆地已尽,老者突然暴吼一声,骑车朝大海冲去!车轮起初微微陷入海面,旋即拔起,在海面上划出长长的波纹,最后车子腾空而起,向西飞去。我留恋地回头看看我生活的土地,义无反顾地紧追过去。
此时,我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空气阻力急剧增大,旋即车体剧烈震颤,随后又恢复平稳,呼吸也通畅爽快,我知道此时我俩已经突破声障了。往下望望烟波万顷,回头已经无路,只得奋勇向前,偶尔经过一两架波音飞机,机上驾驶员看见我们,无不瞠目结舌。这老者体力果然惊人,我二人交替领先,不知过了多久,老者车渐渐下沉,我亦紧随,二人压破云层,只见前方远处灰蒙蒙一片轮廓,老者朝那片轮廓猛扑过去。
那片轮廓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最后到我们车下,那是陆地。不知行了多久,老者又压压车头,车子望下俯冲直扑某处。陆地上的事物渐渐清晰,这里的空气恨清新,下面隐隐有一撞白色建筑,建筑又渐渐清晰,那建筑后面隐隐有一片绿草,那草地有渐渐清晰,那草地上有许多人,那些人又渐渐清晰,其中一个人很显眼,那人的面目又渐渐清晰,我能看清他黑西服上的扣子,他牵着狗。
此时老者突然刹车猛然停住!我也猛捏闸把,制动闸突然坏了!我的车向下直冲那人而去!
我的车超越老者的时候,我瞥见老者面容狰狞,令人毛骨悚然——我突然想起我车后放着一捆鞭炮,那是准备给亲戚办婚事买的!我要中计!事到如今不容我多想,我长身跨坐,双脚一点车背,身体窜出到车前,单足点在车头,运劲往后一蹬,我的车忽地一声往后飞去,老者虽然狡诈,也躲闪不及,车子正撞上他的自行车,但听得轰然巨响,老者连同我的爱车一齐灰飞烟灭。我的身体飘然落地,巨大的惯性让我的双脚在草地上踩出两个巨大的深坑。草地上很多孩子都欢呼惊叫起来,纷纷奔过来看。看到他们的可爱面庞,我竟一阵眩晕,软倒下去——我太累了。
迷迷糊糊旁边是老婆漂亮而熟悉的面孔:“你好起床了!上班要迟到了!”我长叹一声,揽过老婆:“你睡糊涂了吧,今天休息——”
于是春风再度。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