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兴起于电视台，通过各种丰厚奖品吸引观众拨打电话、发送短信的电视互动游戏已经让人司空见惯了。但是，在这种电视互动游戏的背后，存在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是朝阳产业还是灰色产业?是奖品丰厚还是血本无归?是娱乐大众还是欺骗大众?本报为你揭开电视互动游戏的秘密。
　　 在电脑报组织的本次内幕调查截稿之时，记者从信产部内部人士处了解到，7月5日下午,信息产业部清算司、电信管理局、监察局在北京突然召集4大运营商秘密开会，重点研究和讨论“如何加强对通过电视等媒体开展的互动有奖答题类SP业务的管理和规范”，会议已经决定对国内电视互动游戏节目进行全面规范。
　　
　　
　　电脑报独家内幕报道：电视互动游戏沦为中国最大套钱陷阱
　　■电脑报特约记者 朗朗 孙林
　　
　　2007年6月20日下午5时，某市电视台。
　　五阿哥要找小燕子，屏幕出现三个小燕子，经过一番换位后，都背过身去，五阿哥在思索哪个是真的小燕子。
　　别误会，这不是琼瑶新拍的《还珠格格》，而是在许多电视台播出的电视互动游戏《找格格》——每个小燕子都有一个数字编号，你只须将真小燕子编号按屏幕所留号码发送短信或拨打电话，那屏幕上不断闪动的笔记本等“大奖”就“属于”你了。
　　本报了解到，2007年以来，此类游戏不断“变种”，在许多地方电视台不同时段循环播出，引发一场全民电视“互动”热潮。
　　然而，电视互动游戏存在巨大的不规范性和不透明性，正是这些存在的种种问题，侵害着众多消费者的权益，也引发了众多观众的怒火。
　　观众投诉：
　　电视互动是骗钱陷阱
　　“找一个秋香就花了我200元！”时过数月，山东济南何先生对此仍是愤怒不已。
　　今年3月，他观看某地卫视时，一款《唐伯虎点秋香》互动游戏正在播出，节目规则是让观众找出“秋香”的代码，把自己认为正确的答案用手机短信发送到规定号码,就可以获得屏幕上滚动显示的笔记本电脑等大奖，节目主持人称该活动经过公证处公证。
　　“看了下字幕，短信2元一条，并且不包月，以为花不了多少钱，就试试了。”何先生仔细观看“秋香”代码后发送短信。果然，何先生收到一条短信，表示他已答对，赠送给了何先生“10两银子”，而这些银子又是另一轮抽奖的用品，这让何先生兴趣盎然。
　　“前面几题短信提示系统自动赠送10两银子，但后来不赠送银子了。而快到兑奖分数线时，明明题目答案是对的，那边故意显示答案错误，然后扣掉你一半的分数，也就是说你一直不能达到兑奖分数。”
　　感觉上当的何先生郁闷不已，他随后在网上发现，全国各地有着众多经历相似的“中奖者”，有人甚至花费了数千元却血本无归。
　　除了短信回复，还可以拨打电话参与，主持人通常承诺，接通电话回答问题正确将获得高额的奖品。不过，许多网友指出，电话根本打不进去，“话费却已在按照每分钟两元增加。”
　　众多网友愤怒了，他们通过视频、照片等方式，质疑这类节目“以播放参与者频繁抽中高价值数码产品信息为诱饵，对短信、电话参与者进行欺诈。”
　　记者亲历：
　　8分钟轻松花费16元
　　为了验证读者和网友指出问题的真实性，记者亲自参与了此类游戏。
　　6月24日下午2点，某地电视台正直播一个电视互动节目《一掷千金》，主持人向观众连续出非常简单的题目进行抢答，并称答对即有可能获得数码相机、手机等丰厚奖品，每分钟信息费2元。
　　记者按屏幕提示电话进行拨打，打进去后，那边先是对游戏的自我介绍，然后是一长篇的对游戏规则的说明，接着是告诉记者参与号码，这些大概花了3分钟。
　　进入正题后，电话里告知记者正在连接现场，同时给记者放了一首音乐，5分钟后，电话那头告诉记者：因参与人数太多，抢线失败，请继续拨打。记者查询电话余额，被扣去16元。
　　令记者感到奇怪的是，虽然记者正在拨打电话，但是主持人却在不停地暗示“怎么没有观众打进来。”直到数分钟后，一位来自天津的“幸运”观众电话打了进去，准确回答出了问题，领走了一部手机。随后记者连续拨打多次，均在此环节被告知抢线失败。同时电话扣去费用相应增加。
　　当日晚上7点，记者又参加了另一电视台一款名为《泡泡鱼》的互动游戏。每次记者按规定发送短信，又被扣去14元，虽然每次都回答对了问题，最终也是一无所获。
　　不过，在短短几分钟内，游戏中获得数码相机、手机等奖品的观众电话号码却不断从屏幕上方闪过，这些电话号码中间几位数字都用“X”代替。
　　本报官方网站调查显示，比例高达89%的观众没有得过奖，而得过奖的也存在许多猫腻。比如奖品是一袋面粉需要去上海领取，比如奖品价值18元却要经过发送短信等6个步骤再领取。
　　此时，记者心中的疑惑已和众多观众一样：这些互动游戏，是录播还是直播？奖品是否能发放到中奖人的手中？这其中到底有多少猫腻？
　　
　　记者调查：
　　电视互动忽悠是否过头了？
　　
　　业内人士：
　　中奖可能性为“零”
　　“这个节目不是我们自身的节目，而是SP商提供的。你要了解找SP商去。”6月25日，某电视台办公室工作人员语气生硬地对记者说。
　　两天后，记者联系上了一位刚从某电视互动游戏公司辞职不久的高级软件工程师龙先生，他对本报透露，“这类节目大多是由SP(电信增值服务提供商)提供，他们与电视台合作，播出节目，然后通过运营商提供的平台向参与节目的消费者收费。”
　　“消费者得奖的可能性为零。像你参加的互动问答节目，事先根本就是录播的,这在业内早就不是秘密。”龙先生说，“你看到有观众得到奖品，这些所谓的中奖观众是他们请的托儿，普通消费者根本就打不进去，并且拨打这个电话就相当于拨打声讯电话。”
　　此前，一条类似说法的帖子被广泛转载于网络。发帖者自称是业内知名的手机电视游戏公司程序员，公司的主要工作是“制作电视台播出的互动游戏的画面”。
　　“老板要我们在游戏的程序中增设奖品，而且要设很多大奖。不管实际有没有人参与，程序自动虚拟电话号码参加游戏，一来烘托气氛，起到‘托儿’的作用，二来正好将奖品发放给这些虚拟的号码，这样我们公司省了一笔巨大的实际也根本无法负担的开支。观众看见的是5～100元小奖不停地出，微波炉、电动车、电视机等奖品每天要发上百个，观众自然容易被吸引参与进来。”
　　
　　提供商：
　　不能抱着中奖目的参与
　　为了验证龙先生的说法，6月28日，记者拨通了南方讯典的客服热线。此前，本报已了解到，受观众投诉最多的《猫爪行天下》、《唐伯虎点秋香》等互动游戏，都是上海南方讯典通信通讯技术有限公司出品（下称南方讯典）。
　　成立于2002年7月的南方讯典，是目前国内最大的游戏节目提供商，该公司股东是上海广典互动传媒有限公司，但其官方网站上依然沿用着“南方讯典”的LOGO，并自称是中国第一个“手机电视游戏”的发明者。
　　“节目是否直播我不清楚，但只要你回答对了问题，我们就一定会给你奖品。”客服热线接电话的小姐闪烁其词。
　　“我们公司目前拥有多款手机电视互动游戏，这其中有的游戏采用直播形式，有的游戏则采用录播形式。有时用户可能会混淆两种抽奖方式。”南方讯典企划部负责人范文瑜解释说。
　　记者追问：“如何从录播形式的节目中抽取获奖观众？”
　　范文瑜说：“录播节目后，公司将在一段时期内收集观众的手机短信，再在这些短信中抽取获奖观众。”
　　“奖品是否能真正抽出并最终到达普通参与者手中？”
　　范文瑜说：“每个环节所设立的奖项不同，每种节目获奖方式也不同。如果是录播节目，我们会把入围名单交由公证处进行抽奖，直播节目则有直接开奖的一个规则，参与的用户多了，最终的大奖往往要抽奖产生，部分用户可能由此产生误解。”
　　“我们的节目公正公开，都是经过公证处公证的。我们现在也在对节目进行一些调整，增加对规则的提示。我们会减少这种很简单的短信参与的节目，尽量做一些益智类的非物质诱因的节目。”
　　不过他承认，公证只针对抽奖过程，并不包括奖品是否发放。因为“奖品发放都是分公司自己在操作，分公司也有自己的一套规范，保证能发放到真正的参与者手中。”
　　也就是说，中奖号码是否真实用户?这些用户是否与“南方讯典”存在关联?奖品是否能发放到一般中奖者手中?这些不在公证范围内。
　　广典传媒副总裁钟庆红则表示：“参与这种游戏活动就不能抱着一定要中奖的目的，参与只是有了获奖的机会，但不要认为一定能得奖。”
　　
　　工商局：
　　要看是否符合规定
　　那么，这种电视互动游戏是否符合相关规定？
　　“我们已接到多起相关投诉。”广电总局宣传处一名工作人员对记者表示：“此类节目的播出没有经过广电局的审核批准,我们只是进行监控和导向上的把握。这种节目不同于一般的网络游戏和短信竞猜抽奖活动,界定比较困难。”
　　记者调查中发现，2006年12月28日，在山西某地电视台播放的南方讯典一款《唐伯虎点秋香》的互动游戏，曾受到山西省通信管理总局的处罚。山西省通信管理总局查出，该公司游戏存在业务名称与内容名不符，诱导用户消费；未标示用户一次成功参与该项业务所需的信息费总额；以及资费介绍未按照相关规范执行三项问题。
　　2006年11月，在信产部公布的SP“整顿风暴”不完全统计数字中，南方讯典因违约行为先后被中国网通4次处理。
　　“信息产业部的点名与手机互动游戏无关，涉及的是其它业务。”范文瑜解释说。
　　“其实制作者不是做什么博彩，只是为了娱乐。”广典传媒总裁李久鑫表示，广典传媒的物质奖励类游戏中，主推的是靠积分换奖，而不是赚取用户通话时间。
　　不过李久鑫也并不否认，同行中的确有人用“参与就获大奖”等用语诱骗用户不停投入，“对行骗者应当重罚，只可惜我们还没有相关法律甚至是行规”。
　　中国消费者协会曾对此类情况发布提醒:目前许多竞猜节目已演变为具有博彩性质的‘押宝’活动，是组织方按照自定程序、规则抽取中奖者，且每次竞猜固定获奖人数,即发短信的人越多，中奖的概率越低。
　　工商热线工作人员也解释：“是否构成欺诈和诱导，关键看游戏前是否向消费者明示游戏规则，规则是不是符合国家相关规定，而不是单看游戏形式。”
　　
　　
　　延伸分析：
　　电视台SP灰色利益链透视
　　多方一拍即合
　　据记者了解，在欧美和亚洲的一些国家，电视互动节目发展得非常好，被称为是“朝阳产业”。不过在今年4月，英国同样出现了电视互动节目骗取观众巨额话费的丑闻，《早安电视》打着“答题获大奖”招牌，掏走4000万英镑话费。
　　中央电视台则是国内采用电视和短信互动的第一家媒体。 2002年2月，央视、中国移动合作推出“2002年春节联欢晚会”短信互动，这项开创性的业务为央视赢得了100万元人民币。此后央视越来越多的电视节目加入了观众参与、短信支持的内容。
　　2004年，《超级女声》通过短信火爆的同时，也开始改变观众对电视节目的印象：自己也可以成为电视节目的参与者。
　　2006年，以《唐伯虎点秋香》、《猫爪行天下》为首的电视互动游戏陆续在各家省级卫视播出，并就此形成燎原之势。
　　根据广典传媒总裁李久鑫的估算，目前，电视互动业务每年为电视和无线行业带来的收入超过10亿元人民币，光是互动节目产生的市场价值就接近5亿元人民币。
　　市场如此迅速发展的一个背景是，在2006年7月31日，中国工商总局和广电总局联合宣布，所有广播电视机构暂停播出药品、医疗器械、丰胸、减肥、增高等5类电视购物广告。
　　龙先生认为，对于电视台而言，这一禁令无疑扼杀了他们一条重要的生财之道，空出了大量的广告时段。
　　与此同时， 信息产业部接二连三的新规，让SP公司日子过得日益艰难，不得不另寻发展空间。此前，游戏开发者也正为缺少买家愁眉苦脸。至此，符合电视台、SP、游戏开发者等多方需求的电视互动游戏，在多方一拍即合后轰轰烈烈发展开来。
　　这是一条怎样的生财之道？
　　
　　电视互动生财之道
　　薛志强，北京奥特通有限公司负责人，该公司是一家电视互动游戏平台研发技术公司。
　　据他介绍，目前此类游戏普遍的做法是：各个电视台将其广告时段交给广告公司代理，后者与SP公司谈合作，买下某个时段播放互动游戏。如果SP公司有实力，也可以和电视台直接洽谈广告合作。
　　据悉，目前观众参与互动电视游戏的方式主要有两种：短信和语音电话模式。
　　在这两种方式中，短信模式已为大众所熟悉和接受；而语音则涉及到抢线问题，比如同一时间点可能会有一千个人打进来，而谁最先打进来谁就获得回答问题的机会。也就是说，在实际的互动游戏环节中，真正能够回答上问题的人是很少的，正是那些拨打了语音电话在等待抢线的观众，为电视台送来了源源不断的收入。而拨打语音电话的收费平均为2元/分钟。
　　一SP公司人士透露，奥特通公司曾和某地电视台合作，在中午时间推出了一个小时的互动游戏节目，一天的收入可以达到4万元。而奥特通公司，不过是此市场中一家不大的公司。
　　在一家电视互动游戏公司官方网站的代理栏目中，记者看到了一份详细的案例分析，案例以一家覆盖人口1700万的省级卫视为例，60分钟的电视游戏节目，每月播出30次，总收入可达183.6万元，除去运营成本（含通信和奖品）总计110.16万元，电视台和运营商每月各收入达36.72 万元。
　　因此，对于运营商、SP等合作方来说，是为“朝阳产业”也不为过。
　　
　　某合作协议分成比例（摘录）
　　分成比例：两方将本项目的短信收益按照以下比例分配：5∶5，即甲方为50%，乙方为50%。IVR收益按照以下比例分配：4∶6，即甲方为40%，乙方为60%。
　　电视互动节目项目短信总收益=（当月下行×（1-坏账（8%）-运营费（移动15%/联通20%）-运营税（5.5%））-不均衡费）×85%（扣除SP的15%的代收费）
　　其中：不均衡费=（当月上行条数-当月下行条数）×运营费（移动0.08元/条，联通0.05元/条）
　　IVR收入组成：
　　固定电话收入=有效话费*回收率-电信代收手续费20%（各地以当地实际情况若乙方在合同使用3个月内开发满5个收益分成频道或者单月短信流量收益超过10万条，甲方将让利10%给乙方，短信收益按照4：6分配，即甲方为40%，乙方为60%）。
　　（数据来源：北京华智天下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官方网站 ）
　　
　　
　　读者调查（数据来源：电脑报官方网站www.cpcw.com）
　　1.在你看来，这种电视互动游戏节目是?
　　A.欺骗观众(199票 占:51%)B.娱乐观众(13票 占:3%)C.打擦边球的博彩活动(180票 占:46%)
　　2.你参加此类节目花费了多少话费？
　　A.10~100元(345票 占:88%)B.100~200元(30票 占:8%)C.200元以上(17票 占:4%)
　　3.你获得过此类节目的奖品吗？
　　A.有(43票占:11%)B.没有(349票 占:89%)
　　
　　
　　
　　
　　电脑报观点：
　　别让电视节目变成”老虎机”
　　 打着诱惑的大旗，穿着公共传媒信力的外衣，喊着公开透明的口号，打起了监管乏力的“擦边球”，却是吃钱容易吐钱难——电视互动游戏，就这样一步一步“忽悠”成电视版“老虎机”。
　　变成“老虎机”的最终结果，是被国家明令禁止播放，是电视台信誉的大幅下降，是一个产业被种种不规范扼杀。
　　实际上，电视互动游戏本是一种愉悦观众的游戏，如果它本身的真实能得到保证，如果它能在阳光下按规则出牌，那么，也不失于电视台、SP等各方新的赢利点。
　　有专家说如果要对这一领域做出规范，实现互动游戏的真实性和合理性，其难度要大于对普通广告的监管。但难度再大，也不能任凭互动游戏就这么“忽悠”下去，坑害消费者。谁来管？怎么管？而SP商的准入门槛、运营的合作方式、节目如何审批等等，这些都是工商局、广电总局等相关部门急需解决的问题。
　　而产业链各方，则应对运营方奖品设置的真实性、获奖人员的非关联性和奖品的发送是否能够落实等繁杂的细节问题全方位透明。
　　只有如此，电视互动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娱乐观众的“朝阳”产业。电脑报将继续对此保持关注，欢迎来信发表你的观点，电脑报热线信箱：pcw-dxj@vip.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