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煤运背后的利益和风险链条
作者：十年砍柴 提交日期：2007-8-7 9: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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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这是新京报的约稿，因为要在平面媒体发表，因此行文不得不委婉曲折。山西吕梁地区煤运的利益链条，实则是今日中国政治和经济生态的精确写照，完全可以照搬吴思先生的血酬定律分析之。一种畸形的平衡和秩序比失衡和无序对细民来说，也许更好一些。在政治体制不可能改革，政治生态无法有根本改观的今天，把“军军”这类掮客和他贿赂的警察查处后，上来一帮新交警，他们照样会履前人故踵，而且单个司机的风险将不可预测，那么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新的“军军”出现、新的利益格局和秩序重新形成是肯定的。只是在这种循环中，一种链条被打破，另一个链条再被建立起来，普通司机付出的成本更高。
前两天依然是山西的一条新闻很有意思，大同公安据副局长兼交警支队队长被抓，司机到交警队门前放鞭炮。作为一种情绪宣泄可以理解，但这不是理性行为。我想起了古代一个笑话，一个地方官被调离，满载上路，当地居民痛哭流涕来相送，老爷很高兴问他们为什么这样伤心，当地居民回答说，刚把你喂饱，就调走了，马上会来一个更饥饿、胃口更大的老爷。
体制不变，如何反腐败只是演给人看的游戏，我一向冷眼观之。就吕梁这件来说，“军军”被抓和一些受贿的警察被处理，对司机和当地百姓没有好处，等待他们的只有新的一轮掠夺。)
曾有一位朋友指着菜市场一个猪肉摊对我说：你别看这个小小的摊子，背后没准有一个长长的食物链，否则没法生存下来。看完《新京报》昨天有关山西吕梁地区煤运老板长期贿赂警察的报道后，我更相信朋友的这种判断。
每台运煤车后面，有一条清晰的、几乎定型的利益链条。
当地的运煤司机需要负担畸重的成本，车不超载根本赚不了钱，而超载就必须以罚款的形式给当地交警、煤运管理部门上缴买路钱。但司机单独、单次面对交警，随机性太大，风险不可预测，长此以往将损害罚款者的利益，因为司机没钱可赚自然也就不上路了。这时候“军军”这类掮客的出现是必然的，他固定地给当地的交警孝敬银子，而且有如梁山上头领分战利品一样，严格地按地位分配，中队长每月一万，一般交警每月三到五千。司机交钱给军军，他自己需要承担的买路钱是有数的，成本固定下来了，买了个长久的平安，而交警内部根据职务定期拿钱既使收益长期化，又避免了竭泽而渔，军军通过“代理”行为，过去的零售变成了批发，不但自己赚了大钱，而且使司机---公司（实际上是掮客）---交警的食物链稳定下来，当地的煤运经济分肥格局达到某种和谐平衡。
有利益必定有风险，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在这个食物链的末端是广大煤运司机，他们要挣钱最大的风险是来自交警们的合法伤害能力，他们交钱给军军代理，是很划算的，以较低的成本来避免最大的风险-----如案板上的鱼肉那样任意被罚款。军军和当地警察是利益共同体，他们的风险来自哪里？第一个可能是交买路钱的司机，这个风险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司机要赚钱不敢不交钱，必须忍气吞声；第二个可能是当地的百姓，因为这些警察都是纳税人养的政府公务员，从理论上说应该向当地的人民群众负责，但稍微了解中国政治生态的人应当知道，老百姓总是沉默的大多数，他们没有力量单独去挑战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间或有一两个大胆的“刁民”，下场往往比战风车的唐吉坷德还惨；第三个风险来自公权力内部，即能决定这些警察命运的上级部门，如组织人事和纪检监察部门。这个风险最大也是他们最需要防备的，因为中国现阶段各地公务员的权力基本上来自上面的授予。
这类风险照样容易防范。方法之一是拉更多的人下水。吕梁交警和运管部门内部人士透露，进去以后自己不拿钱几个月都呆不下去。为什么呢？就如梁山的王伦要林冲杀一个人来当投名状一样，只有自污才能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大伙儿都这样了，上面要处理面太大，不敢轻易痛下狠手。而且由上面少数人监察下面多数人，人数对比太悬殊，根本看不过来。崇祯皇帝痛恨手下贪官太多，宵衣旰食明察秋毫，也不惜重典治贪，可效果很差。黄宗羲的老师刘宗周在奏疏里评价道，天下哪是一个人能治理的？陛下想单靠自己的聪明和英断，而使臣下不得不尽忠尽责是很难做到的。
办法之二就如司机对他们那样，他们也让出一部分利益给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人，这同样是花钱买平安，利益链继续往深处延伸，共同承担风险的能力就更强了。我们不能指望交警的上司以及当地纪检监察部门都是海瑞，即使是海瑞不也照样被人从南京右都御史任上给排挤掉么？
这些交警的收益大而风险小，那有钱为什么不拿呢？这样的情况在山西一些地方存在的时间不短了，只有某个有相当权力的官员觉得需要抓个硕鼠当典型时，或者是因媒体曝光需要给舆论一个交待时，才有可能某个倒霉蛋落马。-----这个概率和彩票中奖差不多。
这种利益链伤害谁呢？首先当然是司机，他们不得不超载，冒着生命危险上路。其次是当地的居民，他们上路有可能碰到超载的杀手，而且公路被超载车辆压坏后，最后是他们买单修路，而这种畸形的利益链长期生存下去，煤以外其他的产业很难发展起来，资源一旦枯竭可能当地经济可能一落千丈。第三个被伤害的是政府的公信力，可当有人不在乎或者公信力早已荡然无存时，这个不说也罢。
http://news.thebeijingnews.com/0547/2007/0806/035@281568.htm
#日志日期：2007-8-7 星期二(Tuesday) 晴
评论人：花桥碧水 评论日期：2007-8-7 10:13
这种事情在我们湖南湘乡乡下，早在五六年前就有，我们那里私自改装的拖拉机因为没有合格证就无法落户，但是当地的交管站不可能放任它在路上跑，就上路查扣，罚款就很重，可是给抓的毕竟就是小数，大多数就和其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后来就是有人出来和交管站达成协议，交钱就可以在自己的管辖范围之类大大方方上路营运。交管站又有创收，又免去每天在路上鸡飞狗跳。两两相安。
评论人：helenyeye 评论日期：2007-8-7 11:55
每天学习.
谢谢!
评论人：sassas6789 评论日期：2007-8-7 12:38
确实与吴思先生书中的贼开花洗贼名有相似之处.莫非我们还生活在明朝?
顶砍柴!好文!
评论人：洪茂湘安 评论日期：2007-8-7 13:38
你所列只不过是现象
象后面的本质是什么?
你是学历史的,你给这个档算一下命嘛.
活多少年?它可是有个盛世的!
苏老大不比档差吧,各方面,又活了多少年?
蒋台湾又活了多少年?
评论人：小金小小 评论日期：2007-8-7 14:22
叹息,天下何处不黑
评论人：j200ping 评论日期：2007-8-7 14:24
好文
评论人：krieg 评论日期：2007-8-7 15:55
现实确是如此
有多少路都被超载车压坏了
可不超载司机又没得赚
评论人：小淘气儿 评论日期：2007-8-7 17:41
一个地方官被调离，满载上路，当地居民痛哭流涕来相送，老爷很高兴问他们为什么这样伤心，当地居民回答说，刚把你喂饱，就调走了，马上会来一个更饥饿、胃口更大的老爷。
现实的写照啊！
评论人：轮回无望 评论日期：2007-8-7 17:57
咋把我家那点破事说出来了，不过你还有不知道的呢
评论人：l772500 评论日期：2007-8-7 18:05
唐山的公路一个样 运石头的车辆从后面看 巨石随时都要掉下来 跟在后面就是两个字“恐怖” 那些大车比牛车还慢 道路翻来覆去的修 就是没人管 无奈
评论人：影-子 评论日期：2007-8-7 18:07
上个礼拜还有一个山西临县的朋友叫我买车，和他拉煤去
他说他的车队现在扩张
当时不懂，看来有前途啊
评论人：屋顶吹过的风 评论日期：2007-8-7 19:31
目前几乎所有不应该和利益挂钩的都挂上了，否则就没有存在的空间。
我们作为局外人都把这些潜规则看“显”了，局内人岂有不知之理？
人家有人家的难处，我们也知道。
评论人：西门K 评论日期：2007-8-7 19:36
利润
评论人：东岭居士 评论日期：2007-8-7 19:43
分析的好
评论人：彼与此 评论日期：2007-8-7 22:36
砍柴不俗,关注久矣
起首段笑话，某在《明小品》中有所闻，转述简练
评论人：彼与此 评论日期：2007-8-7 22:41
美国西岸铁路每一根枕木下面都有一个华工屈死的灵魂，那么山西的每一块煤下都有一片淋漓的鲜血，每一条利益链条之下，都由黑矿工的骨骸铺作“枕木”！！！！！！！！！！！！！！！！！！
评论人：庚业子 评论日期：2007-8-8 7:31
这样的事情在全国各地海了去了 你就是有寓公移山的精神 也报道不完的
死了这条心吧
社会是和谐的
人民生活是美好的
我昨天去买猪 肉,老板都不要钱,还送我块排骨
社会主义好啊
让美帝国主义见鬼去吧
不过如果他们去见鬼,我也想跟着一起去
奇怪了
生活在这么美好的社会,我怎么会有这样邪恶的想法呢
我有罪啊
评论人：罗宾欧 评论日期：2007-8-8 9:23
央行：银行存款不自动加息合理而且公平
恬不知耻
评论人：tonyti 评论日期：2007-8-8 9:53
好，明確
评论人：feilinxinyuan 评论日期：2007-8-8 10:40
看倒了中国的本质了
评论人：上包子 评论日期：2007-8-8 10:42
:>
评论人：yishi11 评论日期：2007-8-8 11:05
钱穆 吴思 黄仁宇 我喜欢
吴思的暴力思维很到位
评论人：天涯不太远 评论日期：2007-8-8 12:04
与我知道的情况一样,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这种现象不仅仅是吕梁才有,应该是很普遍的.不超载不赚钱,想赚钱就得超载,超载就得给警察,路政等与运输有关的人员上供.结果就是一辆车拉100吨甚至150吨,恐怖啊,什么路能受得了100吨的压力?新修的路没几年就完蛋了.吴思真是很有洞察力,潜规则无处不在.
评论人：天涯不太远 评论日期：2007-8-8 12:07
与我知道的情况一样,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这种现象不仅仅是吕梁才有,应该是很普遍的.不超载不赚钱,想赚钱就得超载,超载就得给警察,路政等与运输有关的人员上供.结果就是一辆车拉100吨甚至150吨,恐怖啊,什么路能受得了100吨的压力?新修的路没几年就完蛋了.吴思真是很有洞察力,潜规则无处不在
评论人：eagli 评论日期：2007-8-8 14:18
根源在于社会管理制度
权力基础
官场规则
不解决根本
什么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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