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人民法院报》 2004-11-9

可喜、可忧与可怕
徐迅雷
绵羊是怎么长翅膀的？尽管连中央电视台著名的《面对面》节目也在愚弄观众的智商，但公众的眼睛毕竟比那个著名主持人雪亮，看出绵羊真的是靠着她的高官老爹才长了翅膀而大言不惭、谎话连篇、招摇过市的。
这下那骄傲的翅膀大有折翅的危险了。１１月６日《中国青年报》报道：《时差七小时》女主角妞妞的父亲正面回应媒体监督——深圳市委副书记李意珍接受采访时表示：感谢各方面监督，已向市委作深刻检查。

“检查”深刻与否，不是我们判断的。但“感谢”背后的懊恼看来是逃不掉的了。从自费花巨资送自己１６岁的女儿去英伦留学，到女儿出版《长翅膀的绵羊》成了“畅销书”，又到女儿的公司投巨资将书改编成电影，而且女儿亲自出演那《时差七小时》，一切都是多么的顺利。可是拍电影投进去的大钱得收回来，为了这个，可真把人害苦了！

现在，闹出“妞妞事件”之后，当爹的不做“鸵鸟”，出来说话，向组织检讨，向公众致歉，这毕竟是好事、可喜的事。而且时间上看起来也不算太迟，尽管“时差”比“七小时”多了一点。“妞妞是我的女儿，我又是分管这方面工作的领导，有群众在这方面提出批评意见，是可以理解的，也是正确的。我郑重地向广大学生和家长表示深刻的歉意。”“如果有违规行为，我愿意接受组织的处理。对我家属经营的公司的业务和运作，有人提出疑问，我已向组织明确表示，请组织进行调查。”这些话尽管有点官腔，我大抵还听得入耳，从此公众不再云里雾里，此所谓“可喜”。

然而，从“检讨”中，我也看到可忧、可怕的一面。我过去曾以小人之心揣度过官员道歉之类的表态，我说过“道歉往往也是为了寻求免责”的谬论，现在就不该说这个了。但是，我们仔细看看妞妞她爹的谈话，确实有值得让人担心忧虑的若干点：

可忧之一：潜在的欲望和精准的马屁。“关于有关单位发文向学校推荐这部电影的事情，虽然是按惯例运作，我也没向有关部门打过招呼，但我不能以此原谅自己。”李意珍说，“作为领导干部，应该用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我如果态度坚决地予以制止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作为一市的副书记，李意珍潜在的欲望还是很清楚的，辖下的部门联合发文“推荐电影”，就是瞅准了上司的欲望，拍出了精准的马屁。两相结合，于是有了“默认”，有了“态度不坚决”，有了“不予以制止”。这种“上欲下施”、“上要下给”的官场形态，不是很可忧吗？

可忧之二：官员的升职和公示的效果。李意珍是去年９月从市委常委、秘书长任上提升为深圳市委副书记分管意识形态工作的。“她们决定拍这个电影，并开展筹备工作时，是在我分管意识形态工作之前。”李意珍这么说，意在区分时间段，但我们知道，干部拟任之际是要公示的，“公示”是为了“明察”，如果那时“上面”和“下面”明察了他女儿办公司拍电影的事，至少也应该给他敲敲警钟吧？或许，预防针打过了，如今也不会发生这等事端了吧？

可怕之一：所谓认识“局限性、片面性”。李意珍说：“过去，我对中纪委规定的领导干部的配偶、子女不能在该领导干部管辖的地区及管辖的业务范围内经商、办企业，认识上有局限性、片面性。以为这主要是指不从事金融、证券业，不从事房地产，不承包工程等敏感问题，所以我一再要求家属、子女不能沾这些领域的边。我忽视了在文化产业方面也要注意这个问题。”好一个“以为”！好一个“所以”！好一个“忽视”！那么重要的一个城市里，堂堂一位副书记，平常对中纪委的规定就是这样认识、解读、执行的？从李意珍同志的简介看，尽管是“在职大专学历”，好歹也得了“硕士”学位了，对中纪委规定的理解和执行就这么个样子和水平？

可怕之二：所谓“没有及时学习，没有让家属回避”！这可真是非同小可的事！李意珍说：“我在去年９月分管意识形态工作后，对在这个领域如何贯彻中纪委的有关规定，没有及时学习，对具体规定不了解，因此，没有让家属、子女实行回避制度，客观上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这显然是更可怕的事情，对有关规定不是“理解”的问题，而是“不了解”的问题！这个可怕，已经让我这位远离深圳的普通市民感到脊梁骨阵阵发冷了！

想起去年的“梁锦松事件”，那是发生在深圳“邻居”香港的事情，梁锦松买车涉嫌避税是被称为“无心之失”的，遭公众质疑后自罚了３８万做善款，先后多次向公众致歉，结果还是丢官去职。想必这个事李意珍副书记不会不知道吧。这应该给我们以及给妞妞事件中的相关人员以什么样的启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