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文 / 经济学消息报

研究博弈的人得了诺贝尔奖，会博弈的人得到制度的奖励。当博弈之风吹入高校，在沙沙的落叶声中，冷清的校园布满“杀机”。教师在博弈的“执着”中渐行渐远，落叶在身后随风卷起。

一、搭便车

高校的利益分配和其它组织是一样的，组织中各种力量的博弈使得利益的分配体制和方案不断地调整，所以我们的高校在不停地“改革”。表面上看改革标榜有许多目的和目标，比如说优化专业结构、提高教学质量云云，而事实上只是不同力量的角逐过程，一朝天子一朝臣。所以，即使你看到高校的教学质量越改越差，改革依然象野马脱缰，猛然前冲。

从这个角度看，高校积年不止的所谓改革已然不是什么手段，而是一种谁也无法控制的自娱自乐的过程。教师在这个过程中，从整体上讲是一种被动的角色，但从个体上讲其博弈也是最为主动和活跃的力量之一。每当教师以其智慧主动出招或接招时，其教师的身份在博弈中异化。不过，由于教师掌握较少的资源，尤其是权力资源，这势必导致教师不能彰显自己的博弈身份，以避免招致利益上的打击，回避最好的方法就是搭便车。

高校中依然存在人数不多的仗义执言者，他们不参加旨在为自己利益的博弈，游离于制度利益之外，而他们的仗义执言会改变局部的利益分配。仗义执言者犹如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而沐浴烛光者有很多是搭便车者。他们会使用所有的智慧预测仗义执言可能导致的结果，这样这会使他们抢先于他人到达那里享受既得利益。这是些主动的搭便车者，与瞎碰瞎撞的搭便车者的不同之处是他们预先知道“汽车”将到达的时间和地点。这些教师最早成为高校中的普通机会主义者，虽然他们属于普通教师队伍，不会进入领导层，但他们得到比普通教师多得多的利益。他们的行为不仅使自己蜕变，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其他教师，使教师中搭便车者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搭便车者又使搭便车的技巧越来越高。搭便车技巧的提高过程也是教师精力转移和身份异化的过程。

二、明修栈道 暗渡陈仓

大学和中小学一样有明亮的教室，但大学教室的功能在退化，犹如曾经的古战场，有过动人的故事和辉煌的战功，如今却荒草萋萋。“大学非有大楼之谓。”教室在于其有知识之灵魂而非其钢筋水泥。凭吊“古战场”，纵使有泪，也无想法，因为教室里找得到教师找不到心，教师的心已经暗渡陈仓，留下躯壳明修栈道，摆摆样子而已。为什么教师会心不在焉呢？博弈也！

高校的利益（激励）机制为了平衡越来越复杂的博弈力量设计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细，这种不具备收敛性的评价激励机制反而更难判断贡献大小，却为投机者提供了更多的投机机会。寻找体制中能为自己获得更多利益的因素，然后将自己的资源投入到这些因素中，这样就能便自己在评价中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培养学生的高校工作和生产皮鞋的工厂工作有很大区别，其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前者的工作往往是很难评价，尤其是定量评价，谁能评估一颗教师的心值多少工作量？这势必导致工作和评价是二条几乎平行的线，若是要有交点，也是在一万年后。

于是，当教师意识到是评价而不是工作决定利益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便应运而生。从前我们说人生是场戏，每个人都扮演不同的角色；现在我们说人生就是博弈，每个人都希望用有限的资源获得尽量多的利益。教师的旧衣裳掩饰了其身份的蜕变，教师已经成了最善于博变的群体之一。他们用虚假的工作当栈道，而暗中博取体制利益。虽然体制在不断地改革中，能带来利益的因素也在不断地变化，但是，这些教师能以越来越多的资源（精力和时间等）投入预测和研究这些变化，使自己的利益不因体制因素的变化而变化。所以，现在高校中象上海交大的晏才宏那样的教师犹如隔世的英雄、唯美时代的史诗。还有多少教师能在体制利益之外的古森林中琴瑟共舞？如果有，终会独怆然而泪下！

大学教师是因暗渡陈仓而异化，还是因异化而暗渡陈仓？这个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就是大学教师蜕变了！

三、虚张声势

每个学校都会虚张声势，这已经不足为怪，而教师虚张声势则是近来的事。大学造势，免不了来点虚的，权当是广告吧。而教师为什么要虚张声势呢？吓唬学生啊？ 10多年前我帮朋友卖过袜子鞋垫之类的小物，由于是二个书生，不知道吆喝，自然卖不畅。后来没有卖过东西，一直老老实实实地做教师，本想这辈子应该与吆喝无缘。但教书到后来也感不畅，一直不明其理，惶惶环顾四周，再审视自己，不禁想起卖鞋垫一事，恍然大悟！是不是少了吆喝？

读中学时常常画想像中的教授，虽然画了很多，但总逃不出一个模式：头发稀疏、两鬓斑白，鼻悬眼镜，面目清癯。教授不仅象征着知识和学问，还是脱俗的代名词，两袖清风走世界。现在不那样想了，知道教授只是个封号，就象一件衣服罢了。然而，尽管如此想，但要我将教授和卖劣质西瓜的放在一起吆喝，我还是得想很久的，而且不一定想得通。如果自己做出了顶天立地的学问，广而告之，社会因此受益；但如果吆喝的不是学问，便和卖劣质西瓜的差不多。但在这博弈的战场上，往往难以甄别真假学问，这就给伪学问者提供了虚张声势的机会。他们有很大的成功概率，比如现在满天飞的报告、讲座，成就了一批名人，却糟蹋了听众的智库和心情。很多学问 “名人”来势凶猛，出场费堪比名星，但一亮相，大嘴一张尽是废话。除了大名人，学校里还有比较多的小名人。无论是大名人还是小名人，共同的爱好是爱讲座不爱讲课、爱进会堂不爱进课堂。他们这种选择是非常理性的，现在的高校，讲课是讲不出名师的，成为名师者，多半是不会讲课而善于讲座的人。名师是造出来的，而不是讲出来的，明白了这个道理就会造势，就会得到更多的利益。

不过，大学教师不顾一切地吆喝极容易振掉鼻梁上的眼镜，甚至落得个光膀子的形象。大学教师
为了利益而自残的形象会折射在学生眼中，明摆着的事实是，越来越多的大学生即使在校园里碰上教师也不打招呼，情节轻点的低着头过去，情节重点的昂着头不避不让地走过。面对此情此景，好在伤心的教师也不多，只有那些将学生放在心中的教师才会暗自流泪。而那些吆喝者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不知道自己依旧在校园！

学生依旧无视地走过，教师依旧吆喝着，校园里依旧蝉鸣，而读书声渐渐远去。

四、渐行渐远渐阿斗

经济学研究博弈的人，大多数注视其计谋和强者的角逐。其实，无论是哪个领域的博弈，自然会在硝烟弥漫中钻出些阿斗级的人物，他们不是失败者，而是昏昏沉沉收拾战场的人，他们有可能在别人的博弈中得到利益，也可能被流弹击中。

扩招和产业化使高校狼烟四起，卷入这场战斗的人越来越多，有本领的来了，没有本领的人也来了。只要你进来了，都给你一张印着大学教师的腰牌，那是通行证，得到它比考汽车驾驶证容易得多，它不需要考，招呼一声就来了。有了这张通行证，就可以在战场上混点利益。不要说这种混算不上博弈，“无为”也是一种实现利益的途径和手段。从这个角度讲，混也是一种博弈。何况混也要有手段，有混得好和混得不好的区别，有些人还混不下去呢！

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大学教师在混，但谁都知道有很多大学教师在混。无论是末位淘汰制还是学生评分制，或者是其它的评价制度，都难以真正淘汰混者。为什么呢？原因其实很简单，明白人都知道这些考评制度本身就是由一些可以混的指标构成的。再深一层次说，社会为这些混者在开绿灯，比如，每个教师每年要发表一篇或二篇论文，否则要淘汰，而现在社会上不少刊物在直接和间接卖论文。那么，真正会混的人即使讲课口吃、写字手抖、看书头昏，也能通过各种关系发表论文，那才叫会混者！无能发表文章者，纵使你讲课流利，看书写字头不昏手不抖，也很危险，那叫不会混！所以说，混绝对是博弈！

前文所说的虚张声势声势者是不怕学生的，而这里的混者还是有点怵学生，主要原因是有些高校在搞令他们头痛的课堂教学质量评估，主要由学生打分。然而，怵归怵，却不是致命的，因为这种评估结果往往只是考核的“参考因素”，而不是淘汰制的核心部分。

看过《三国》的人也许没有留意一点，即三国争雄的人物中，斗到后来死的死伤的伤，关张再猛，也死于非命；诸葛再神，也累得鞠躬尽瘁。而无德无才的阿斗却混到 “此地乐不思蜀”的地步。蜀国亡了算什么鸟事，自己没事偷着乐呢！混迹于高校的阿斗有多少？没有人搞过调查，我想谁也查不出，所以才没有人查。学校兴衰与己无关，学生死活也是别人的事。如此漠然却有响当当的理由：我想管就能管得着吗？就差没有说自己本来就是阿斗。几千年来“匹夫有责”的思想已经丢在古风古道上了。大学教师就这样渐行渐远！

五、怆然的守护者

只要被拖着战场，无论你是战士还是流民，都有可能牺牲，也可能得到战利品。在高校的博弈中，有搭便车者、有暗渡陈仓者、还有虚张声势者和混者，他们都是战争的一部分，都在为利益而战。除了上述那几类人外，高校中还有另类人，为别人的利益而战的人。

去年清明节前，上海交大有个59岁的老讲师晏才宏因累出肝癌而逝。虽然上海交大的学子在网上猛发贴子纪念他，还自发捐款为他出自传，但社会对此却很冷漠，毕竟只累死一个59岁还混不上教授的讲师嘛！当时我热血上涌，在清明节的晚上写了小贴子，发在自己的博客上，题目叫《清明谁和我一起纪念那孤独的亡灵》。也许写得有些怆然而情如泉涌，也博得些呼应者。今年清明，我又写了篇《清明逝者的雨丝》的贴子，却几乎没有响应者甚至没有几个人看，至今不明白是文章写得不好还是悖时了？反正让我感觉冷叟叟的。晏才宏在高校中是另类，恐怕除了学生不讨厌他外，几乎没有什么人喜欢他的。这类在制度利益之外存活的人，虽然在战场内，但是在战场的边缘，流弹可能击中他们，但金银财宝怎么也不会滚到他们身边来。他们是默默无闻的人，但高校中的各类博弈者都少不了他们做陪衬。当一批批战士找着财宝由战士变成财主时，这些边缘人人还在怆然地守护着。他们虽然不会象上世纪80年代的“愤青”们唱着“星星般的弹孔里，将流出一个血红的黎明”，但他们却始终守护着黎明的到来。

不知道我写的这些算不算文章？以前写文章时，写完了就会感觉舒畅。今天写完了，心里依然哽着。我知道为什么哽着，但无可奈何。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些圆大学梦的学子，默默地为他们祝福：不要梦断校园，自己管着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