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的“西方经验”与“正确废话”
作者：李斌 2007-09-14 09:13:02 发表于：博客中国



　　前外经贸部副部长龙永图先生显然是个闲不住的人。除了在荧屏上《论道》，近来他还热衷于为群众上一些通识教育的课程，譬如说他在分析当前房地产状况时说，每个人都想买房的观念“是非常错误的”，即使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也是“三成人群买房，六成人群租房，实际拥有住房的人并不多”。但是旋即有对国际房地产业发展还有些了解的人士出来指正其论据有误：美国联邦统计调查署的数据显示，美国自1960年全国人口的住房自有率(拥有自己住房的人口占全部人口比率)突破60%以后，就没有掉下过60%。



　　“龙永图：西方经验证明，养老问题不能全部指望政府”（《中国青年报》9月13日），显示其在施教受挫后“教育方式”有所转变：高举“西方经验”大旗（不局限于一国一地之争，总不太好捉字眼吧？）。



　　其实哪用龙先生远渡重洋这么麻烦。在英特纳雄耐尔实现之前，在没有集体步入大同社会之前，大家从社会常态所获取的生活常识，就只能是自力更生——国际歌不也有唱嘛，“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不能全部指望政府”这种“正确的废话”，还需要劳您大驾开金口？所谓正确，就是在道理上无可非议；所谓废话，就是没有实际作用和指导价值。但是龙先生所发表的一些言论总是让人们难以理解、难以接受，从传播效果来看，貌似一次又一次立场鲜明地站到了群众的对立面，又远非“正确的废话”可以理喻乃至轻轻带过。



　　龙先生说：“由于劳动者的工资长期以来处在非常低的水平，老百姓主要靠政府建立社会保障体系，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也是正常的，但我们又不能全让政府大包大揽。”他进一步指出，大包大揽会让政府的负担越来越重，最终走到国家社会保障濒于破产的地步。工资低是历史造成的，这点并没有说错。然而谁又是历史的创造者？历史欠债是否就不用负责呢？希望龙先生在言必称外国经验之余，也能多了解一点国情：那些与龙先生同时代的曾受低工资之苦如今又被迫下岗的职工，其养老问题被大包大揽了吗？就拿那几个亿的农民来说，根本没有养老保险，试问何来指望？



　　此外，还请龙先生不吝赐教，再次发布一下“西方经验”，哪个西方福利国家的社会保障濒于破产？



　　而中国社科院发布的《2005年社会蓝皮书》中的调查显示，子女教育费用、养老、住房排在居民总消费的前三位；人民银行2004年第四季度关于“储蓄目的”的调查也显示，居民储蓄的目的依次是“攒教育费”、“养老”、“买房装修”。在生活负担沉重背景下发生的高储蓄，无疑来自一个重要的体制因素：社会保障制度的缺失。存款利率那么低，还抽你20％的利息税。但他们还是宁愿把这些保命钱看好，不想成为拉动内需的工具。这么朴素的想法，比“正确的废话”显示出的那种纵览全局、统筹安排的气势更令人感怀服膺。



　　归根结底，养老问题是个综合性的社会问题，不是指望谁、谁又大包大揽的简单两分法，而是政府为国民提供基础福利保障的义务该怎样体现的问题。社会保障金、医疗保险费、贫困失业补助等广义的福利开支成为政府预算的主要方向，这绝对应该“指望”政府。



　　无视政府在基础福利保障上的作为不足，反倒担心“政府大包大揽”，就像以一种绝对人文关怀的语气关切地对面黄肌瘦为果腹而奔波的升斗小民说：不要吃太多肉，胆固醇很高的！



　　由此可见，龙先生的担忧不太像是对西方福利国家经验的推崇，倒像是移花接木隔山打牛，念兹在兹的就是“减负卸责”。如果引申一步，很可能在某些权势者以及为权势者献策的精英们的心目中，压根儿没有认识到或考虑到“全部”所蕴含的矛盾和冲突；即使意识到冲突的存在，他自己也不清楚该如何确定优先次序。假如要跟上他的思维，我们也只有思考两个严肃的问题：政府的财政收入是否该全部指望纳税人；“养儿防老”在当下的现实合理性。



　　而在“城乡的社会保障事业发展不平衡，农村社会保障事业发展滞后”的情况下，大谈“商业养老保险在我国有很大发展前景”，不免让人咂摸出一点异样的味道来——医疗、教育等几座大山在民众的背上垒起来之初，不也是在强调读书、看病不能光靠政府，转而描绘产业化的前景吗？



　　据说，与一些发达国家相比，我国商业养老保险保费收入仍然偏低。而对我国在人均收入上与发达国家的差距绝口不提，是不是为将来消弱民众养老基本保障的福利属性、而把社会养老产业化埋了个伏笔？幸好龙先生的杞人忧天和某些行业人士的展望目前只代表个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