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缺失和监控失灵

（2008-12-25）

● 吴俊刚
　　1972年揭发水闸门事件而导致前总统尼克松（尼克松）下台的美国联邦调查局前副局长费尔特（W Mark Felt），因心脏衰竭而于本月18日在睡梦中过世，享年95岁。

　　费尔特曾以“深喉”（Deep Throat）的身份向《华盛顿邮报》的两名记者提供消息，并揭发了1972年美国著名的政治丑闻“水闸门事件”。当时的总统尼克松还因此而被迫的下台。此后，费尔特一直都将自己的“深喉”身份保密，并否认自己与该事件有任何联系。直到2005年，奥康纳才在《名利场》(Vanity Fair)杂志中透露了“深喉”的真实身份。

　　费尔特在身份曝光后却表示，他并不认为自己是英雄，他只想帮忙做应该做的事。他甚至还曾在美国有线新闻网的“赖利金现场”（Larry King Live）节目中说，他为“深喉”所做的事情感到无限光荣。

监管多严密也有人长期行骗

　　从西方的价值观和视角，水闸门事件所凸显的是美国人津津乐道的“第四权”，也就是媒体的力量。从局外人的角度看，水闸门更多的是暴露了美国一些政治精英的道德缺失，而第四权的存在，并没有办法遏制种种滥权行为的发生。费尔特是否真的只是为了“只想帮忙做应该做的事”而决定通过间接手法，揭露水闸门丑闻，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今年下半年以来，华尔街金融海啸所掀开的，不单是华尔街的黑幕，这场风暴同时也凸显了美国金融精英的道德缺失，以及美国金融监管体制的失灵。

　　纽约自动报价股市（Nasdaq）前主席马多夫涉嫌欺诈的消息震撼了国际社会。被这名基金经理欺骗的客户不只是一般人，还包括美国内外的银行、对冲基金及个人投资者等最精明的投资者。被骗的投资者来自东京、欧洲和美国，这些顶尖投资者显然都不知道被骗，直到马多夫被逮捕后才知晓自己被蒙在鼓里。马多夫已向检察官供认他的庞氏计划（Ponzi scheme）损失了至少500亿美元。据说，揭发马多夫骗局的是他的儿子。

　　美国联邦证券交易委员会说，他利用后来投资者资金，定期给予前期投资者大笔回报。只要他能继续吸引新投资者，这个计划就不会揭穿。当他的客户要求取回资本，才发现看似赚得盆满钵满的马多夫其实只是个空壳子。

　　马多夫被捕后，证交会面对各方指责，指它没有依据投诉，及时查出马多夫的公司在进行欺诈交易。但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考克斯却说，没有证据显示证交会官员犯了错。他说：“我要强调的是：没有证据显示有任何人察觉有任何人做了任何错事。”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让他关注的是十多年前开始，便有人向证交会职员提出马多夫公司营业的疑点，但从来没有职员主张证交会展开调查。

　　事实是，自1999年起，就有人经常揭露马多夫的非法集资活动，但政府却置之不理。从电视上播出的档案片断，我们也看到马多夫本人曾公然面不改色地对着美国人说，美国金融监管严密，不可能有人钻空子而不被发觉。
　　马多夫本人的行径说明，不管监管体系多严密，至少还有人有本事做到长时间骗人而不会被发觉。若不是懂得内情的儿子揭发老子，恐怕很多人都会相信马多夫的公司倒闭只是金融海啸造成的。而在水闸门丑闻中，若不是懂得内情的费尔特决定背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的政治主子，丑闻就可能永远不会曝光，尼克松也就不至于被迫下台。

政治精英的道德缺失

　　台湾的前总统和第一家庭所涉及的贪污、洗钱丑闻，若不是无意间被国际洗钱防制组织艾格蒙盯上，在台湾层层严密绑上暗桩的陈水扁及其家人的贪腐丑闻，也很可能不会被揭发，或至少不会那么会一下子穿煲。

　　打着民主和台独旗号的陈水扁就像一棵大树，树上养着一大群猴子，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是树倒猢狲散。而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是靠外人推倒的，并不是台湾的政党轮替或自由民主、媒体和检调机关。检调单位算是做了他们该做的工作，但司法部门则还有待考验。

　　台湾前第一家庭的贪腐丑闻，确实是世纪大案，也是台湾之耻，它所凸显的同样是政治精英的道德缺失。

　　从以上几个活生生的例子，我们可以说，政治精英和经济精英的道德缺失，是许多政经问题的根源。监管制度不管有多严密，毕竟是人想出来的，总有失灵的时候。

　　聪明人想出的东西，自有更聪明的人有办法找到它的破绽和漏洞下手。所以，单靠制度、监控，其实解决不了人的问题。制度防范固然必要，却难免有所疏漏。换言之，单靠法家，只能解决一半的问题，另一半的问题就得靠道德，靠儒家。

　　有如篁之舌的政客，就能欺骗甚至煽动一般群众，使他们晕头转向，甚至变得如痴如醉，如过去的台湾人把阿扁当成“台湾之子”；有本事赚钱的各类华尔街“金融神童”，变戏法，拿高薪，流风所至，形成一种只要会赚大钱就是人才的任用风气。事实证明，只看口才，只讲谋财，置仁义道德于不顾，最后必然形成极大的祸害，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们往往把政治与权谋等同，把金融活动与赚钱齐观，殊不知政治影响国计民生，华尔街的金融活动也可以形成全球金融大海啸。一个道德缺失的政治领袖，很可能毁掉全国人的幸福；一个恬不知耻的“金融家”，可以吞掉别人（包括慈善团体）数以万亿的资产。用人只讲“才”而不讲“德”是不行的。才德兼备，必须是用人的最高标准。我们常常说专业人士必须有专业道德，比方医生必须有医德，却似乎忽略了，那些从事影响国计民生活动的政治人物、金融精英，更需要具备德行。

　　新加坡人，可不慎乎！
作者是《联合早报》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