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娃成了名人,牛逼得一塌糊涂
1991年春天,我回到阔别两年的北京,一帮朋友们常聚在一处听我侃西藏。借着酒兴我把哥们儿都带入了飞翔的境界。我的好友,作曲家张宏光有一次与我聊了一个晚上,天亮时一箱啤酒已经喝光。他决定给我八万块钱,让我去记录西藏的所见所闻。当时恐怕他自己最多也只有十来万吧。
接着在北影厂做副导演的蒋樾,电影公司的毕建锋都决定跟我去藏区。
以后或长或短陆续加入队伍的朋友还有北京的何飞,西藏的赵忠义——人称王爷,杨沛——敬爱的巴依老爷,作家黑多吉,成都的孙宇孙宏兄弟等等。他们都跨进了巴伽活佛的领地阿须。
紧接着我们又与甘孜州电视台的台长扎登交上了朋友,决定联合拍摄康区的纪录片。
夏天,我们带着摄像机,开了两台车,浩浩荡荡地,向阿须进发。
到了活佛的家里,杨嘎说活佛不在家,这几天他一直在寺庙里念经,他担心我们不能如约平安到来,正在为我们祈祷一路平安。
可能是太兴奋喝了太多的酒,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只巨大的硕鼠从棚顶掉下来砸在老二的脸上。老二一惊吓猛一甩脑袋,把鼻子的血管甩破,血流如注,我们都被吓呆了。
藏族不杀生,老鼠特别多也特别肥。活佛是大户人家,有一个很大的粮仓,以备招待每天往来朝拜的人们。老鼠在这里过着简直是天堂一样的日子。
那一晚上我们用碗接血。一碗一碗的血就这么流。后来几乎把一只袜子塞进鼻子里才把血给止住。第二天一大早,决定由我先把老二送到甘孜,蒋樾和老毕去拍另一个片子。
老二在甘孜医院住了一段,根本不行。我又重走二郎山出康定,把他送回成都住院。准备回来的时候,碰上二郎山塌方没法进藏,我只好绕道走大金小金(大小金川,清朝平定叛乱的地方)回到甘孜与蒋樾老毕汇合。
在甘孜的街上我买了两只小狼崽子,分别给它们取名为扎西和达娃。从此这两个小家伙与我同吃同睡直到长大成狼。后来随我回到成都,显然由于不适应城市生活,1992年春天竟然得上了狗的传染病死掉了。我老在想,他们这会儿又转世成狼了,因为他们不喜欢城市。此乃伤心一章,留待他日再细讲吧。
带着我的扎西和达娃,与蒋樾老毕再加上从甘孜电视台借来的司机和汽车一行,我们再次回到了阿须。
路上蒋樾跟我说,藏民挺有意思呵,山高路险的,在拐弯处有危险的地方都在大石头写上着六个字“注意交通安全”。
“我怎么没看到?”
“你问蔡娃,他说的。”
蔡娃是甘孜电视台的司机,小名叫蔡娃。
“别他妈扯了,是不是那种上面刻了几个藏文字母,字母上还刷了各种各样的矿物颜色的大石头?”
“对呀!”
“那都是六字真言啊!”“唵嘛呢叭咪吽,是播扬佛法的声音的。这个蔡娃真他妈的逗。”我抑制不住地大笑。
蔡娃是半藏半汉的团结族,一直在康定汉文化圈中长大。他自己对藏文化完全陌生,所谓资产阶级汉族化的程度比较高。我们一说起康定,想象中是非常的美,“跑马溜溜的山”唱得我们心旷神怡。但是,如果你到了康定一定大失所望。那儿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内地的小县城,几乎看不到几个藏民,“跑马溜溜的山”整个就像一个小破公园。据说就连跑马溜溜的山也是根据内地民工哼唱的溜溜调儿改版的。真正体会有生命力有美感的文化,你只能往边远的没有被汉族文化侵蚀的地方去。
巴伽活佛的领地对我们来讲,正是这样的地方,那儿简直就像是陶渊明写的世外桃源。这一点我无数次地证实过,并且屡试不爽,而且其中包括很多藏族朋友。用他们的话说,他们自己就是在草原上长大的,自己就走过那么多的地方,但是像阿须这么漂亮这么宁静这么让他们迷恋的地方,确实没有见到过。
我们跟蔡娃相处了两个月,采访的时候蔡娃特别主动地背着录音机,拿着话筒,兴趣浓厚地跟着我们,他对着活佛操着生硬的四川普通话,“巴伽和服(活佛),里(你)愣(能)不愣(能)给我们讲一哈(下)这个四(事)情四(是)什么意思?”
我们天天拿他逗乐开心,但是他非常认真,一丝不苟。我们这些朋友开始教他怎么使用摄像机、怎么使用录音机。最后他立志要改行。
有志者事竟成,在我们离开不久,这个蔡娃成了甘孜州电视台的记者,自己拍自己采访自己编,现在呢,绝对是当地电视台的头牌记者了!甘孜州那么多个县,上上下下几乎没人不知道蔡娃的,蔡娃成了名人,牛逼得一塌糊涂。我估计他现在绝对不会把“唵嘛呢叭咪吽”说成是“注意交通安全”了。
不过他说的这个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这些刻着经文的大石头多半是在路非常险的地方,比如山边、隘口立着,它除了提醒你对佛的崇敬之外,也还有注意安全的警示作用。在某些出过车祸的地方,藏民们往往会为了祭奠死者的亡灵,为了他们的灵魂早日轮回,插上一片随风猎猎的风马旗。
签名是什么?



小伙,你挺有福啊,能活到死啊!```